許老大夫聽此言,心中對顏姨娘的脈象十分了然,不答反問道:“太太覺得她哪裡不妥?”
謝氏看了眼垂簾下面立著的一雙白底的朝靴,靴子上的花紋是她親手一針一線繡上去的,繡的都是暗紋,不細看是看不出來的,嘴角一抿自嘲的笑了笑,低聲道:“不瞞您說,方才我家的這位姨娘身下一直在流血,大家都以為她是小產了,她自個也以為是小產,方才直說對不住我跟老爺,她心思又重,一時想不開這才觸了柱,這般的傻,哎!”
許老大夫見她神情低落,屋子裡的下人又都一臉關切地直盯著床上的女子,搖搖頭,他行醫多年,見多了大戶人家的紛紛擾擾,這樣和善的主母還是頭一回見到,忍不住實話實說道:“您家的這位姨娘未曾懷孕,她大約是吃了什麼推遲小日子的藥,才會有這般的情景,那藥不能多吃,若是連著吃一兩個月,待身子承受不住了,這幾個月推遲的小日子一齊發放出來,可不是跟小產一般麼。”
謝氏驚訝的睜大眼睛,看著床上還躺著的顏姨娘,眼中盡是嫌惡。
許老大夫嘆口氣,剛掀開門簾,就聽見外室傳來噹啷一聲碎瓷聲,外室站著的男子一臉的鐵青,手指藏在袖口中,整個人顯得有些暴虐。
許老大夫是知道這位夏大人的,想到近日流傳在雲浮城中的流言,忍不住道了句:“老朽年過花甲,什麼事都見過,卻是近十幾年才悟出一句話來,”許老大夫眼睛抬起看了眼夏世敬,“家和萬事興,妻賢夫禍少,有些事,還是得憐取眼前人吶!”
夏世敬猛地一驚,再去看許老大夫,只見到他帶著些佝僂的背影。
謝氏從內室出來便見到夏世敬一臉的怔愣,她小聲勸慰道:“大夫說顏姨娘頭上撞的傷不重,將養幾日便好了,我吩咐下人將門窗都關嚴實了,這幾日只要不受風好好的養著,以後便能恢復的跟之前一樣。”
嬋衣上去扶謝氏,細聲細氣的道:“顏姨娘這裡有父親,您也幫不上什麼,這屋子裡血腥氣重的很,晚晚才呆了一會兒,就覺得喘不上氣來,母親的身子不好,還是回去好好歇息吧。”
夏世敬回過神,看著女兒臉上毫不遮掩的抱怨,跟妻子掩在眼角眉梢中的疲憊,心裡鈍鈍的痛,妻子似乎從他們相識開始,便一直是這樣文靜,笑起來總是淡淡的,似乎是含著一腔的水一樣溫柔,他明明是喜歡顏如雪那般明豔的美人,卻無可奈何的娶了她,自此,一顆心就像失了重一樣,直到遇見了與如雪有著八分相似的如玉……
是他做錯了麼?
謝氏拉著嬋衣的手,對夏世敬道:“我身子不太舒服,先回去了,老爺若是擔心,今天便歇在西楓苑吧,一會讓晚晚給您備好晚膳就是。”
夏世敬見她越走越遠,心中一慌,幾步跟上前去,輕聲道:“渾說什麼,她這般,我留下又能如何,今日晚膳擺在東暖閣吧,晚晚也留下一同吃。”
嬋衣撇了撇嘴,道:“等大哥哥跟二哥哥回來,我們在外間吃,您跟母親在內間吃,明兒大哥哥就要去比武了,我要好好的準備準備。”
夏世敬想起長子,那副武人打打殺殺的模樣,心中不喜,強點了點頭。
看在嬋衣眼裡,忍不住又不痛快起來。
直到吃晚膳的時候,嬋衣臉上都沒帶上一個笑容,這讓一同吃飯的夏明辰、夏明徹費了好大的勁兒逗她。
夏明辰說到今日的校練,“我一直覺得蕭沛那小子就挺讓人頭疼的了,如今又來一個蕭清,成日裡吵的腦仁疼,他們兄妹倆還總喜歡比試,校場裡的幾樣陳設都被他們弄壞了,讓蕭老將軍一頓臭罵,倆人也不知收斂些,今日比試又將蕭老將軍的黃梨木椅給弄壞了,蕭老將軍大怒,罰他們一人頭上頂著一盆水蹲馬步,從晌午頂到我回家還沒完,蕭沛悄悄跟我說他腿腳都麻了。”
他自個樂了半晌,見嬋衣依然面無表情的吃著菜,不由的抓了抓頭髮,將髮髻抓的有些亂。
夏明徹見大哥的話不管用,接過話頭來說,“今日在外祖家,翾雲表哥被五舅舅打了手心,你們猜是為什麼?”
夏明辰見二弟一副神神秘秘賣關子的模樣,忍不住問道:“為何?”
夏明徹清清嗓子,咳了一聲,道:“今日翾雲表哥跟意哥兒下棋,下了五盤輸了四盤,最後一盤雖贏了,卻被五舅舅發現他往衣服裡偷藏棋子,五舅舅說翾雲表哥棋品太差……”
話說到一半兒,夏明意走了進來,精緻的眉眼微微蹙起,夏明徹看著他就笑道:“你怎麼來的這麼晚?晚膳都快被大哥哥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