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長會,有時候家長之間互相通知一下,連電話都不需要親自打。
當宋清讓收到所有通知的回函之後,仔細一比照,只有盛安的家長還杳無音信。
“李老師,盛安的家長以前來過家長會嗎?”
“從來沒來過,哎!”李倩翻了個白眼,說:“不信你問老王!”
老王高一時是盛安的班主任,聽見李倩叫他,摘下老花眼鏡忙應了一聲,對宋清讓說:“他舅舅舅媽不太關心他,高一的時候打電話過去也只是敷衍敷衍。大概是說,平時很忙沒工夫來。”
宋清讓皺緊眉頭,鋼筆尖在手邊的廢紙上無意識地胡亂畫著。
“宋老師,要不你還是打一個?”李倩說,“雖然我估計打了也就是浪費電話費,但好歹咱們也算是通知到了嘛。”
“行,下午我打一個試試看吧。”宋清讓回應道。
那天放學後,辦公室裡正巧沒有人在。
宋清讓弄完家長會的材料之後,又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拿起座機,給學生資料上盛安的舅舅打過去了一個電話。
“喂?”
“喂,您好,請問是盛安的舅舅,趙先生嗎?”
“您是?”
“我是盛安的新班主任,我姓宋。”
“……您,什麼事啊?”
“是這樣,我們後天要開家長會了,您方便的話能抽空出席嗎?”
“噢,哎……您稍等啊。”
電話那端有一小段的空白,然後是一陣腳步聲,幾秒鐘後,電話再度被接起,換做了一個女聲。
“您好,宋老師?”
“哎,您好。”宋清讓問:“您是……盛安的舅媽?”
“是我。”女人的聲音有些尖利,“宋老師,以後盛安的事情,只要不是出了人命,不用給我們打電話。”
宋清讓拿著話筒就愣了,“什麼?可是,您是盛安的法定監護人對吧?”
“什麼法定監護人呀,他今年十九歲,早成年了,當然不歸我們管了。”舅媽許是聽著宋清讓的聲線溫柔,是個好欺負的,在電話那邊的語氣和嗓音愈發尖酸刻薄起來。
宋清讓感覺有些不可理喻,但他還是竭力讓自己的聲音不那麼生氣。
“孩子初中的時候耽誤了兩年,他本來是該上大學的年紀了,現在卻才唸到高二。”他試圖和這女人再講講道理,言語中隱晦提及他們曾對盛安的虧欠。
“現在學校裡開家長會,您於情於理也應該露個面,不是嗎?”
“哎呦,他爹媽死得那麼早,我們家供他幾年吃穿都不錯了!哪有時間跑到學校去給他開家長會?而且我兒子今年念初三了,我們都很忙。”舅媽說:“以後這種事不用給我們打電話了,真的沒時間。”
說完,對方乾脆結束通話了。
這使好脾氣如宋清讓也摔了電話。
雖然他心裡知道,自己沒資格怪罪這家人對盛安的態度,但這樣冷漠而不通人情的做法,還是讓他覺得有些慍怒。
他合上學生資料簿,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
盛安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開著門的辦公室門口了。
他叫了一聲宋老師,然後平靜地說:“他們不會來的。”
“盛安?你……”宋清讓回頭見到是他,下意識有些慌張,因為這樣的通話本不該讓他聽見的。
可這些對盛安來說似乎都見怪不怪了,他敲了敲門,“能進來嗎?”
“進來吧,”宋清讓拉開旁邊的一個椅子,說:“先坐。”
“剛才的電話都聽到了?”
盛安坐下:“宋老師,我來請假。”
“我知道,你家長會那天不想來,是不是?”雖是問句,宋清讓的語氣卻很確定。
盛安有點吃驚地抬頭看了看他的老師,說:“是。”
宋清讓笑了笑,頰邊的小小笑容裡也帶著些安慰的意味,“剛才那通電話,你不要難過。他們也許真的很忙。”
盛安扯了扯嘴角,“他們一直這樣,我不難過。”
辦公室裡很安靜,窗子半開著,天藍色的窗簾被風吹得裡裡外外來回鼓動。
不遠處有操場上的學生打籃球時大聲喊叫的聲音,順著風若有若無地飄進來。
穿著乾淨白襯衫的年輕學生坐在宋清讓的對面。
宋清讓不知他是嘴硬,還是對人情冷暖過早的有了切身體會,只覺得他的面色平靜得像一片波瀾不驚的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