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怒了:“好大的膽子!來人……”
“不必了,皇叔!”趙陵道,“範公子是陵兒在姑蘇認識的朋友,恐怕現在是喝了點酒,分不清東西南北了。”而後拉下範採鈺掙扎的拳頭,將他推了出去。
這一下看似很重,其實力道很輕,但範採鈺現在腳是麻木的,被這一下推得蹌踉,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範採鈺坐在地上茫然了很久,像是傻了一樣,看著趙陵一眨不眨,似乎是在努力辨認趙陵的模樣。
就在趙陵即將轉身,攙扶著老者離開時,一顆淚珠毫無預警的從範採鈺空洞的瞳孔流瀉出來。
趙陵僵了,無法再挪動半步。
範採鈺這才回過神來,急忙摸開臉上的眼淚。可不知道為什麼,眼淚跟開了閘似的,一顆接著一顆沒出息地外湧。
“趙陵,我範採鈺他媽的這輩子還沒有這麼受侮過!”他咆哮出口,腥鹹的淚水流進嘴裡,是滲入骨髓的苦澀。
他向來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從來都是女人圍著他轉,為他傷透心。現在他糟報應了,第一次玩男人,卻輸得一敗塗地。可是,與他的自尊比起來,他卻發現,他犯賤地依舊想要趙陵。
他努力壓著哽咽,說:“小時候我答應過你的,我會來臨安看你,現在我來了啊,我兌現諾言了,可你呢?你他媽的跑來跟我說,你要和別的女人成親!”
他捂住臉,泣不成聲。嘴裡喃喃道:“你怎麼能這樣……”
所有的身為男人該有的尊嚴他都不要了,只求趙陵能在意他,能明白他,哪怕是施捨,也求他回到他身邊。
他一邊又一邊地說:“趙陵,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範採鈺說:趙陵,我喜歡你……
趙陵詫異地睜大瞳孔。
“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瘋子?陵兒你怎麼認識這種人。”老者不悅地皺眉,說,“走吧,陵兒,以後少去理會這種人。”
“別走!”範採鈺一把拉住趙陵的褲子,狼狽地抬頭,一雙通紅的眼睛瞪著他,抽噎兩聲道,“趙陵,我說過,我會來臨安找你要我的長命鎖……”他哽咽兩下,艱難道,“如果……如果你真的要成親,現在就把長命鎖還給我……這樣,我以後再也不來臨安,再也不會煩你……從此以後,我範採鈺就當這輩子沒有碰見你趙陵這個人……”
老者皺起眉頭:“陵兒!”
趙陵咬著唇,沉默了好半天。
死寂的沉默,就在範採鈺以為看到了一線希望的時候,有塊金光閃閃的東西從他眼前劃下來,猶如慢鏡頭般,摔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鑲嵌在上面的珍珠砸得滿地錚錚做響……
趙陵離開了,王府的大門“碰”地關上,將他隔絕在漆黑的夜裡……
☆、第十二章 船伕
範採鈺突然很想笑,笑那消逝於風中的曾經滄海。
他勾下腰,一點一點揀起地上四散的珍珠,然後將長命瑣捧起,如數收入懷裡。
物是人非,長命鎖依舊,只是那名曾站在晚霞中拉著他的袖子說“你會來臨安看我嗎”的小孩,已經不見了。
回姑蘇吧。那裡是他的地盤,他的天下。他在那裡是王是天,所有人都寵他,他可以有無數的女人,甚至是男人,何必要來臨安呢?不要了臉、不要了尊嚴,換來的卻是支離破碎一地的長命鎖,何必呢?
只是走在這漫漫又寂靜的臨安大街上,他卻遺忘了來時的方向,似乎他的整個魂魄都遺失在了趙陵身上,剩下的,只是這具空殼罷了。
不知在臨安城裡遊蕩了多久,他迷迷糊糊的,似乎是到了郊外。一片漆黑中,有條潺潺的江河由遠及進。
這條江水不及姑蘇城的清澈,卻依舊讓他想起,那暮春時節,華燈初上,趙陵站在他面前,以漂浮著荷花燈的溪流為景,一笑傾城。
同是站在一條江河前,卻沒有了那人微笑的容顏。
忍耐了許久,範採鈺終於忍不住哭出了聲,他蹲下來,任眼淚一滴一滴溶入泥土裡。
說他沒骨氣也好,說他不像個男人也好,他現在唯一的發洩方式就只有哭了。
趙陵不要他了,他明明說過喜歡他的,他明明說過要在山裡蓋一幢房子,和他同享天年的……憑什麼現在反悔的又是他!
範採鈺哭得滿面通紅,好幾次都抽噎地喘不過氣來。
他取出自己的長命瑣,一咬牙,將它狠狠地拋入潺潺的江水裡。
不要了,只要是有關於趙陵的一切,他都通通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