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著。我突然感到有些渾身發麻,聯想起過往種種,加之今晚百利甜說過的話,只覺這人的形象變得模糊、陌生起來。
我發了條資訊過去,說:沒事吧?在家?
過了一會兒他回應道:我沒事。你還好嗎?我到醫院的時候杭哥說你去開庭了。
我說:嗯。
我看見他的狀態顯示的是“正在輸入”,但是過了很久才出現一行字:我想過去陪你。
我本意想拒絕,卻鬼使神差般地打出了:好的。
這是怎麼了?
過了半個小時,門鈴突兀地響起來,我正歪在沙發上打瞌睡,猛地一個激靈,差點沒跳起來。開了門把他讓進來,看著他時,突然難過得透不過氣來。
我在那一剎那,幾乎可以認定一直在背後折騰著我的人就是他,只因為我突然意識到,自己身上並沒有什麼值得他一直不離不棄。
只有一種解釋:他留下是為了更好的離開。他不能輕易放過我,我的種種惡行,對他情感的玩弄和傷害,這些他都記得清清楚楚,只有讓我摔得粉身碎骨,他才會心滿意足的離開。一個無聊而蛋疼的局而已。
他看著我說:“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我鎮定了片刻,說沒事,給你放水洗澡吧。
該做些什麼嗎?我想整理下思緒,卻覺得疲憊不堪,最終投降在了床上。
第二日我醒來時,看見他躺在我身旁,那麼安靜,那麼乖巧,陽光灑在他的睫毛上,泛起一道忽隱忽現的光來。我情不自禁地側身過去,吻住他的雙唇,柔軟,溫和。他立刻醒了過來,睫毛上下抖動撓著我的臉頰,繼而使我打了個噴嚏。
我忽然醒悟過來,拉遠了距離,又躺了回去。
他笑著欺身過來,笑得像個天使。
我心裡說:操。
這是我們三個月來的第一次,久的我都已經快忘記那種感覺是什麼了,我不得不承認,只有和他做時,才會下意識的思考怎樣能讓對方更舒服一點,也許因為顧及太多,自己反而沒有得到最大程度上的快樂,這也大概在某種意義上解釋了為什麼我時不時地會在外面找些樂子。
我在傾瀉而出的那一剎那,突然湧發了一股宿命感,細緻地吻著他,一路自下而上,心裡竟想:報復就報復吧,認了。然而下一秒又嘲笑自己,多麼瘋狂,多麼荒唐。
沒多久錢曉峰打來電話,說鄧建國在律所,讓我趕緊過去。
我立刻從床上彈起來,跑進浴室胡亂衝了一把,這才穿好衣褲收好筆記本準備出發,左寧送我到樓下,然後突然抱住我,說:“叔叔,我擔心你。”
我心中愛恨交加,既寧願這是他的真心話,又無法不因殘酷的現實而寒心,我淡淡地吻在他的額頭上,說:“沒事,等我回家。”
車開出小區時,遠遠看見幾個黑衣人在附近遊蕩,他們目光猥瑣,一旦與我相交便立刻躲閃開去,低頭望著腳下,或是從衣兜裡掏出煙來點上。
昨天一審一直拖到晚上十點多,今天休一天,明天上午九點半再次開庭,一切都還來得及。到律所時發現老袁已經在了。
鄧建國當場跪在我面前,誇張地抹著鼻涕和眼淚,說對不起我,對不起佟帥。我看著他的樣子,活像在看一隻皺巴巴的田鼠,心裡又氣又想笑。
錢曉峰在邊上說:“你這樣的叫逃兵,打仗的時候是要挨子彈的知道嗎?”
我說行了行了,別再臨陣脫逃拿我們當猴耍了。老小子接著說收到我錢還沒立收條,非問我要來複寫紙,一式兩份還弄了個手印,我接過收據裝口袋裡,喊老袁去吃早飯。 樓下弄了碗魚湯麵,叫了兩籠湯包,他有點興奮,拍了拍我的肩膀,說成敗在此一舉了。
我喝了口湯,沒有把情緒寫在臉上,只說還需謹慎行事。
吃完早點,我一頭鑽進老袁的辦公室,兩隻狐狸研究了一天對策,袁城信心十足,越說越來勁。這案子我們劍走偏鋒,沒有按之前想的過當辯,而是直接按無罪辯,老袁的意思是隻要佟帥在城管局遭遇長時間毆打的事實被認定,就應當往最好的方向走。
我沒把前兩天遭人綁架的事告訴他,因為我已經認定這是個人恩怨,而始作俑者就是左寧,我打算晚上回去和他好好談談,爭取讓他明白這個案子的社會意義和重要性,即便他要報復我,也不要挑這個案子,不人道。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按說我應該恨他,甚至反過來報復他,可是想到報復二字,我卻出乎意料地提不起興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