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看看那人有多厲害,所以我們這幾天好好練,到時候別被他看扁。”
“我也要去?”
“嗯,去。”
“……可我只想跟曹老師學琴……”當哥哥的低頭嘟囔。
程洛抽出手去除錯琴音,口中道:“沒關係,他不好我還不讓他教呢,有名氣的人都是被捧出來的,我現在太明白這一點了——”
濮公是個四十多歲的“小老頭”,不胖不瘦挺精神,可是因為平時為事業操多了心,所以生出一腦袋的灰髮渣,灰與白間雜的短髮,被修剪得相當利落精緻,看著一點也沒有藝術家該有的豪放感,卻平添幾分稚氣。
又因為他名聲在外,還伴著諸多傳聞,所以那些只聞其名不識其人的圈內外人士,可能會把他想象成一個嚴厲刁鑽的倔老頭,但事實卻是一半半,只不過他經常情緒不定,有時歡喜有時羞惱,一切都是率性而為,讓人難以捉摸而已……
程陌程洛去見他的這一天,趕巧他心情愉悅,半睜著眼睛看看面前的兩個孩子,他開口笑評:“怎麼當弟弟的反倒像哥哥。”
Amy因為了解他的性情,生怕搭錯腔而只笑不語;曹老師在她後方,因為第一次當面見到這位教授而不敢太過熟絡。於是室內安靜,也令程陌搞不清楚狀況,閉著眼睛左右轉腦袋,末了聽到前方的椅子發出響動,濮公隨意坐下後,直示道:“拉一段我聽聽。”
程陌被弟弟牽著向前兩步,站停後他摸索著接過遞來的琴,除錯琴絃並豎耳聆聽弟弟的動向,隨即頗為默契地開始了一曲演繹——
《A小調協奏曲》是一首經典曲目,因為經典,所以聽過無數遍,也拉過無數遍,以至於濮教授耷拉著腦袋,毫無觸動地默聲聽。
中途他抬眼看看,人為地想要找尋一些樂趣,於是他一手託著腦袋看程洛,覺得這孩子挺奇怪,手上拉著樂曲,表情和感情卻是與之分離的,不能說他拉的不好,指法令音準無比,也做到了各項技藝的顯露,可是那張“面癱”臉敢不敢有點表情?給他套個大鼻頭或翹鬍子,在畫上兩道濃眉,也許會惹人愛一點……
他想著想著,下意識地笑一記,令在旁觀察著的兩個女人都鬆了一口氣,以為他是喜歡這倆孩子的。
樂曲仍在繼續,濮公則將目光傾向程陌,以至於他忽而皺眉,上下看看——身體很瘦弱,身型很纖細,但每次都是他拉出了鏘鏘高擴的音,這兩人是這樣分配角色的嗎?
他再仔細看這孩子的指法,他知道他是個盲童,可是手指的動作很標準,踩點很精準,這不是靠摸索就能做到的,這往往代表著一個人的天賦:樂感。所以這孩子……
曲畢,倆少年加倆女人紛紛對向眼前的男人,等著他回應,等到四個人都有些洩氣,濮公則抓抓短髮渣,要求道:“再拉一首,我聽聽。”
程洛回頭看看曹老師,轉回頭依言行事,卻在此時又聽得一句:“不要你,就他來。”
濮公用食指和中指,憑空挑撥開兄弟倆,指著程陌道:“哥哥單獨拉。”
程洛一愣,似是有些受挫般看看身邊的哥哥,然後退去側旁。
程陌則不安地追尋弟弟的去向,良久後聽前方給出一言:“拉你喜歡的曲子。”
沒有弟弟助陣,也沒有老師可幫自己,程陌在些微的不安後,終於將琴身架上頸肩處,拉出一首他的最愛——
當初在電視裡聽得的那聲樂響,勾出了埋藏在程陌身心深處的一點靈動,程陌將那段殘樂記在心裡,聽遍大部分名曲後,終於找到了它的出處。這曲子也因此成了他的心中大愛,每每拉來都無須背譜,已是熟記到脫韁而出:
輕輕弱弱的音,慢而延展,轉出各個圈形,來來回回地向上冒出一個個愉悅的響。響聲猶如浸透在清而見底的水流中,水形流動,或蜿蜒或直下,條條細流在刻意營造出的輕銳、連綿的聲動中匯聚出了湖河,又在長久的靜流中,蓄成一片江海,以至於音域漸寬,小圈化成了波瀾開來的大圈,音符便隨之跳躍飛濺,落下後又撒出更多的圈花……
濮公歪著腦袋細聽,覺得旋律線被把握得很好,流暢舒展。這首曲子有相當多的跳躍點,在彈跳的同時需要表現出圓滑,慢中漸響,柔而強勁……
當音消漸淡,一曲樂畢後,程洛立馬走近哥哥,保護性地握住對方的手,手掌傳來的溫度稍帶涼意,他知道哥哥既害怕又緊張。
Amy則憋不住地陪笑問:“濮公,您覺得怎樣?”
濮教授還在沉默,一手抱胸,一手撐在其上磨蹭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