撫過宣玥倫的發。「第三日,遲半個時辰。」
侍女又為他梳洗更衣,墨鴆亦親自為他換藥,雖覺平和氣氛在兩人之間直是荒謬非常,但宣玥倫不動聲色,直到用過晚膳後,侍女捧上一柄長劍,墨鴆含笑抽劍而出,一陣細微龍吟盪漾。
「此劍名喚揚雪,便給你了。」
宣玥倫接過長劍,只覺手中不過幾片雪花的重量,明明以右手持劍卻不覺重,而劍鋒凜然,竟漾著冷冷雪色般的光華,望向墨鴆,只見他仍帶笑看向自己,宣玥倫垂首斂眸,反手長劍刺出,墨鴆仰身險險避過,而後僅見劍光盪漾,掃開一片殺意肅然,墨鴆偏身閃去凜冽攻勢,指間長針倏地刺入宣玥倫臂間,宣玥倫手一麻,揚雪落地,一聲鏗然。
緩緩抽出長針,墨鴆笑著按上他的手,一旁侍女送上雪靈膏,他便挽起宣玥倫的衣袖為他上藥,又拿過侍女拾起的揚雪再一次放入他手中,但卻牢牢地握住了他的掌並劍柄。
「你不是本殿的對手。」
抽回手,他還劍入鞘,不再企圖攻擊。「現在不是。」
聞言,墨鴆淡淡地笑了起來。「只怕在你全盛之時也非本殿敵手。」
宣玥倫不再理會他,只專注地看著手中的揚雪,而欣喜之情溢於言表,見狀,墨鴆心生不悅,抬手便抽去揚雪,又阻止了宣玥倫欲奪的動作。「你既愛劍,本殿偏不給。每日只許你拿一個時辰。」
「你!」
見他不甘,墨鴆反笑得更開心,拉著他行至夜臺外,看那夜幕中潔白飛雪近乎瘋狂,宣玥倫不禁抬手去捉,卻還來不及看清便轉瞬成水,墨鴆將他拉入懷裡,抬手接住一片湊到他面前,只見雪片在墨鴆手中竟不融化,望之如花。
兩人賞雪直至夜半,宣玥倫心下清楚,自己看的是雪,墨鴆看的卻是狂雪下的鴆華,於是他也看向那雪中依舊盛放的花兒,卻始終不能明白。
酖月 二十一
墨鴆越來越少離開夜臺,一應大小事務俱是讓蘇如雲到夜臺中稟報。蘇如雲第一次來到夜臺議事時,墨鴆只披著玄黑長袍靠在床柱旁,宣玥倫枕在他腿上,身上只蓋著一件暗紅單衣,侍女忙著更換床底的炭爐,而墨鴆的手則輕輕地撫過宣玥倫的眼角,低聲地問他冷不冷。
蘇如雲低頭權當不見,手裡的紙都遮住了臉,墨鴆見狀不免一笑,卻沒有改變姿勢的打算。蘇如雲一面說著需議之事,一面偷偷自紙後打量兩人,只覺墨鴆恁是大膽,這些都是無極殿內事務,就這樣讓宣玥倫全聽去了……可宣玥倫只是閉著眼躺在墨鴆腿上,竟像是一點反應也無,直到他離開時,宣玥倫皆無半點動作,就像是睡去一般,蘇如雲放下高懸的心,卻忍不住又回頭看了墨鴆一眼。他想,自己管理合歡苑以來,從未見墨鴆對誰這樣輕聲細語,只怕是真將宣玥倫放進了心。
只是……墨鴆說想要宣玥倫的愛、想要見他為自己而死的情景,他猶歷歷在目,但方才親密姿態看來實在不似作戲,他又想,也許墨鴆會真的喜歡上一個人。
外頭雪仍下著,侍女為發楞的他打起傘,蘇如雲忙點頭接過,一面走一面想,墨鴆若真喜歡宣玥倫也沒什麼大礙,就是蘇如岫那兒麻煩……思及此,不免嘆氣,想著墨鴆指定自己來這裡議事,說不準就是不讓蘇如岫見他與宣玥倫這般情景,若真是如此,他還真能明白蘇如岫說的溫柔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了,但想到要將溫柔與墨鴆掛上邊,他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蘇如雲離去後,宣玥倫睜開眼睛,朦朧雙眼間彷佛仍帶著歡愛後的倦意,但思緒卻是清明,蘇如雲說過的每一句他都暗暗記下,恆罪月不會坐視他的困境,定然會派人潛入無極殿中,他所持有的這些訊息若能外傳,將是恆罪月最大的助力……思緒中斷於墨鴆撫上臉頰的冰冷指尖,自下而上望向墨鴆,宣玥倫只覺這個男人將戲作得太真,竟是毫無破綻。
「宣玥倫。」
他總是喜歡這樣連名帶姓的喚著他的名字,咬字清晰,甚或帶著一點淺淺的曖昧笑意,卻又是那樣歡欣而珍重,像是什麼值得紀念的回憶的,都將在這三個字中成為永恆的風光。
他從不回應墨鴆的叫喚,只是看向他,男人仍是在笑,撫過他髮絲的手指滿漾柔情。「只是突然想起,你尚未喚過本殿。」
宣玥倫又閉上眼,墨鴆也沒再說話,仍讓他枕在腿上,自己卻看起書來,宣玥倫迷迷糊糊又睡去,陷入黑暗之前,他突然想起自己來到無極殿後似乎極少惡夢,不似過往十日內只睡得兩天好覺,後又不免失笑,他自來此之後,多少夜晚不是昏過去的……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