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正要開口,忽聽沉香道:“侯爺來評評理,看那人到底是漢是胡。”
裴青心想兩人果真無聊之極,往窗外瞟去,見有一人騎著高頭大馬順著人流而來,身穿翻領對襟胡服,腰束白玉珍珠蹀躞帶,掛著鎏金匕首和銀囊,身後跟著黑麵捲髮短衣縛褲的崑崙奴。走得近了,沉香啊一聲道:“我想起來了,這人來過我們府裡。”
番外 中秋
昭仁二十五年,中秋。時已入秋,仍然熱度不減,淦京往年都已換秋服,今年換服的意旨雖然頒下,卻因為天氣太熱,公卿大夫都還著夏日的薄衫,也無人過問。
東宮頂著烈日一路往青竹軒行來,蟬嘶蟲鳴不斷,心內焦急似火,汗跡浸透後背,面上卻是一副好顏色。舊年永真公主還宮,見太子面白如玉,曾疑心施粉,央今上賜湯餅給太子,太子食之出汗,以手絹拭之,如是者三,公主方才相信是天生如此。
太子昭仁十六年加元服,大赦天下,美鬚眉,好讀書,便弓馬,天性醇厚,不預朝政,常言“東宮養德”而已。今上甚為喜愛,常隨左右。通報的太監心裡暗暗好奇,這麼一個老好人太子,今日眉目間卻隱隱透出幾分憂愁來。
“讓他一邊候著。”
太子聽見昭仁帝低沉的聲音從殿內傳出,伴著一聲聲棋子敲擊棋盤的聲音,心也一點點往下沉。
“陛下這一月,都是如何過的?”太子一邊慢慢往裡進,一邊輕聲問大太監福海。這青竹軒位於北山的太極宮,離皇城約四十里,是一座度假的離宮。自今夏皇上駐蹕到此,已有三個月,至今仍無還宮的意思。奏章等都用快馬日日運送至此,臣工進言問對,無不叫苦不迭。太子每旬都來探問,不知為何這一月忙了些,便以摺子代替。
福海年紀已大,腿腳不便,略有蹣跚,也是壓低聲音道:“老樣子。日日有道長作陪。殿下馳馬來的嗎,不如先擦把臉?”
太子微一搖頭,徑直往內殿走去。室外驕陽似火,室內卻十分之涼爽,牆角擺有盛著冰塊的銅鼎,四面半垂著青綠竹簾,昭仁帝半靠在一張榻上,正專心棋局。對面坐著一個年輕人,披著僧袍,梳一個解散髻,斜插一支簪,與之對弈。
太子望之眼中閃過一絲厭惡,在竹簾後下跪請安。
昭仁帝“嗯”了一聲,仍然注目在棋局之上,連“免禮”都忘了說。
那年輕道長過了一會偷偷看了一眼跪著地上的太子,也悄無聲息地彎了彎嘴角,似是見怪不怪了。他轉過面龐的時候,方見姿容清雋,眉目如畫,男生女相,配著一身裝束,似僧非僧似道非道,自有一股風流。
太子跪了約莫一個時辰的功夫,正暗暗咬牙,忽聽宮人傳報太傅言默覲見。昭仁帝命進,言默滿頭大汗氣喘如牛一搖一晃走進來,三呼萬歲之後依然沒了聲息,抬頭一看,太子跪在邊上,也是汗流浹背,面色蒼白,手裡捏著奏章,看樣子還沒得和皇帝說上話的樣子。
小老兒一時間吹鬍子瞪眼,暴跳如雷,掀了簾子走過去,一把揪住那道長的頭髮,將之拽下坐榻,扇他的耳光,捶他的背,罵道:“奸佞!朝廷不治,實爾之罪!”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殿中人都是呆住了。便是那被揪住頭髮的道人也嚇得口不能言,面色青白。
昭仁帝變了臉色,丟下棋子,摔在棋盤上,道:“不聽奏事,朕之過也,此人何罪?放下他吧。”
言默便丟開手,後退到太子一邊,口中稱罪,卻聲不抖氣不喘,竟比剛進來時還要安寧些。
皇帝哭笑不得。
那道長跌坐在地上,頭髮披散,衣衫凌亂,臉上幾個手指印,又羞又怒,捂臉而哭,口中道:“陛下要為貧道做主。”
皇帝已過五旬,面上皺紋漸深,頭髮半白,御宇二十五年,保養得當,居體養氣,不怒自威,此時看著地上人,溫言道:“你到外面去。”那人再不敢撒潑,忙拾撿衣服,含淚從地下爬起。
太子這時卻抬頭高聲道:“慢著。”
他平時在皇帝面前連說話也是細聲慢語,皇帝轉頭驚訝地看他。太子方恭敬道:“兒臣所奏之事,或與道長有關,請陛下留道長當面對質。”
那道長聽聞面色更是難看,涕淚橫流,渾身瑟瑟發抖,皇帝見了生了幾分憐愛之意,就指了指腳下的春凳,又轉頭向言默道:“太傅賜座。”
言默搖頭道:“老臣謝陛下。這殿中儲副不坐,老臣安敢坐?”
那道長正爬上春凳,聞言腳下一抖,又跪在地上。
皇帝面有不豫,只好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