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他再沒脫過衣服,不敢脫,不敢看,就這麼裹著,困了就躺下睡覺,醒來,就坐在床邊烤火。除了中飯晚飯,無人來打擾他,也無人來陪他解悶。有時候師父會來,一來就替他曬被子,打掃屋子,陪他吃飯,梁祿吃不下,他總是想嘔吐,師父便逼著他吃,他太瘦,瘦得像隨時都能死掉。方竹大師心疼得眼睛發酸,可又不能做什麼,就摟著他坐在床邊。
“這兩天感覺怎麼樣,肚子還疼不疼了?”
梁祿在他懷裡搖頭,抿著嘴不講話。
“疼的時候就說,師父沒有靈心丹,可總能找些替代的東西來。”
“不用麻煩,徒兒不疼。”梁祿皺著眉頭,乾啞著聲音
說。
其實對他來說,身體的變化還不算什麼,更大的打擊在梁祿心裡。當他一個人睡在深山老林,半夜被小腿的抽筋疼醒,捂著肚子爬起來吃靈心丹,剛吃完,就覺出肚子裡有什麼東西在動,動一下,就是牽腸掛肚撕心裂肺地疼,疼得他在床上直打滾。
他又重新開始用那玉龍頭,先用火爐烤熱,裹上那膏藥,忍著小腹的痛楚,拼命塞到自己後面去。那裡仿若還留有關於師弟的記憶,對梁祿來說,已經像上一輩子發生的事。
他從沒這麼遭罪過,即使在光霽山顧良青的山洞裡,他也沒這麼狼狽。
他的身體,肚子裡的孩子,每分每秒都在提醒他,梁祿,男人,會生孩子,你欺騙了這麼多人,欺騙了師弟,躲在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就為了偷偷把個孩子生下來。
信鴿不停地從山外飛進來,方竹看著那些他徒弟親筆寫的信,一張張放進櫃子裡。一個月時間,梁祿沒有問過他關於韓臻的問題,不知他是學乖了,懂事了,還是因為別的。
章京嶽站在門口,說門外有人找,方竹問是誰,章京嶽搖頭,說來人不報名號,是個青衣男子。
方竹一聽,垂下眼,“請他進來。”
章京嶽撓著頭,轉身出屋,“哎,你,進來!”
方竹坐在高座上,眼看著一隻長劍撥開竹簾進來,顧良青長髮下的眼睛帶著笑意,“藥王谷的弟子,當真氣度不凡。”
他聲音低沉,卻平白透著股陰森,方竹一扯嘴角,“京嶽不識泰山,顧掌門莫見怪。”
顧良青頷首:“晉都風雲變幻,到了這般地步,長老還稱他是京嶽,果然父子情深。”
方竹手捏著桌角,目光灼灼地看他:“我藥王谷家務事,顧掌門也要管?”
顧良青冷哼一聲:“梵燭長老被紅塵俗世眯了眼,良青看不過,提醒一句。若到走投無路之時,也能幫上一幫。”
方竹笑:“顧掌門菩薩心腸,方竹心領了。”
23
23、歸來 。。。
靜謐山中,叢叢密林,日升日落,星起星熄,梁祿坐在茅草屋中,身旁永遠燃著一盆火。他的身體早已不是自己的,每動一下都能感到腹中胎兒的存在。飯吃不下,連飲水都會想嘔吐,夜晚夢中會雙腿抽搐著醒來,邊強嚥著靈心丹,邊再用力將那玉勢插入身體幾分。
他能感覺到胎兒對玉勢的排斥,可他也無能為力。按師父拿來的書上說,他們苗疆一族的男人懷胎,需愛人常伴左右,梁祿沒有愛人,他一個人也能挺過去。
只是有時腹痛,他還是會想起一個人。他已經盡力剋制自己不去想了,可每當夜裡那冰冷徹骨的感覺襲來,梁祿渾身哆嗦,裹在被子裡,腹痛得在無人的小草屋中縮成一團。他無力去抑制自己的思念,他想師弟,非常想,身體的每一寸面板,每一口呼吸都在想。
這種想念沒有結果。師父說,師弟走了,他再也不回來了。“等他回來的時候,說不定你的孩子就有玩伴了。”師父似是無意地說,梁祿卻臉色煞白地一抖。他瞪著眼睛怔了半晌,“不……不行……”
“怎麼?”
梁祿苦笑兩聲,滿是血絲的眼睛裡都是驚惶,他捂著頭,一頭亂糟糟的長髮披在腦後,像個瘋子似地顫抖,“別讓他知道……知道這是我的孩子……”
師父長呼一口氣,拉過他的頭來抱著。
最近這幾天,梁祿懷孕的反應很大,他情緒起伏不定,經常發瘋似地抱著被子在床上發抖,方竹已經特意尋了一塊陽光充足的地方,溫度並不低,可大約是梁祿以前練過疏元心法的關係,他身體總是冰涼,再熱的火爐也烤不熱。
方竹抱著他,他不忍心去刺激梁祿,可他知道自己這個二徒弟,天性是個忍不住感情的人。他生怕梁祿一時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