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到了一年前,浙南那條不知名的江流邊,風聲水聲落花聲,迴旋縈繞,漫天飛舞。這情景何其相似,便是人,似乎也並無分別。恍惚天穹中有聲音傳來,他聽到愛人的喃喃細語:“你知不知道魚身上哪個部位最好吃?”
“小狐狸精,魚有雞雞沒有?”
“魚的雞雞好吃嗎?你嘗過沒有?”
“小狐狸精,我成全你,讓我乾死你。”
這聲音渾厚浩蕩,似乎來自天地盡頭六合八荒,把他徹底包圍籠罩。韓雲汐淚水橫流,伸臂摟住他,觸感熟悉溫暖,他緊緊擁抱,抵死不分:“是你嗎真的是你嗎?是你回來了?你就乾死我吧,我情願就這樣死去,這是世間最好的死法,讓我去死吧!”
最終,韓雲汐沒有死,他又活過來了,這一場繁華夢,也終究有結束的時候。他依舊處於荒淫混沌的黑暗中,他身上被裹了一件衣服,並非赤身露體。只覺得渾身散了架般疼痛,頭也開始隱隱作痛,原來是舊病復發,導致提前醒來。
這般怔忪片刻,不知自己是夢是醒,半晌後他摸索著解開眼睛上的汗巾子,去找自己的腰帶,那上面繫著碧玉菸斗和裝阿芙蓉的荷包。他腰裡橫了一條手臂,因此行動有些不便,他想把手臂給搬開,不經意地瞥見身邊的人,卻突然心中大震。
司晨凰謹慎精明,便是意亂情迷之中,過後也記得自己再把面具給戴上。但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他還是忘了一件東西。
他頸中一根細鏈,拴著一枚玄玉指環,靜靜蜷伏在鎖骨那裡。
韓雲汐腦袋中轟轟作響,有千百個小人兒在給他擂鼓助威,在驅使他顫顫抖抖伸出手去,慢慢捏住了那枚指環,自己戴了三年的東西,如何能不熟悉?這東西,難道不該隨了謝京瀾深埋在那漏斗洞之下嗎?
司晨凰身上也裹了一件衣服,卻散亂著,半掩半蓋。韓雲汐眼光掠過那修長精幹的身軀,頭一次正眼仔細看他,原來竟這般熟悉。他不可置信,卻又不能不信,他哆嗦著,封了司晨凰的昏睡穴,替他把面具去掉了。
過得良久後,他抱住頭,開始不出聲地痛哭。
淚水無法抑制,越流越多,將膝蓋的衣服沾染溼透。原來這幾個月的煎熬,都不過是他自作多情的一場錯。他在這裡輾轉反側痛不欲生,他在一邊雲停嶽峙冷眼旁觀,任他風摧霜侵相思成灰,生生蹉跎了無盡韶華。
事到如今,便是心中明瞭又如何?又有誰來賠他這一場潑天灑地的痛楚?再回首處,卻又如何做得到天高雲淡?
夜色無邊,彎月如眉,韓雲汐慢慢抬起頭,本要將淚水拭乾,側頭凝視身邊的人,眼淚卻再一次湧出。他俯身,將臉頰貼上司晨凰的胸口,聽得那心跳聲,手指慢慢描摹過他如畫眉目,喃喃自語,黯然傷神:“你這般對待我,我本該恨你入骨,可你就是我的阿芙蓉,我該如何才能戒除?”
他替他將面具又給戴上了,眼不見心不煩。
韓雲汐用手指梳理自己紛亂的頭髮,一縷縷歸順到身後去。感覺頭又疼了起來,便拿起那根碧玉菸斗,點燃了阿芙蓉。乳白色的煙霧帶著奇異的香氣,繚繞蒸騰,暗紫色的紗衫被嫋嫋青煙籠罩,上面刺繡出來扭曲的花朵,一陣模糊一陣清晰。
他深深吸一口那香氣,浸透肺腑,飄飄欲仙。
不遠處就是閩江,沿岸依舊榴花如火,幽篁叢生,落紅成陣,十里薰風。有人曾經載歌載舞,也有人曾經痛不欲生,原來活著便是將酸甜苦辣滋味兒嚐遍,方才不枉此一生。韓雲汐一甩手,碧玉菸斗飛出,遠遠地落到了閩江中心,沉入水中不見:“我要徹底戒除你!”
一個時辰後,司晨凰悠悠醒轉,第一個反應是伸手摸摸自己面具還在,他輕輕噓一口氣,似乎放心不少。一轉頭,卻見韓雲汐靠著那棵木蘭樹坐著,在靜靜出神。
司晨凰起身:“你怎麼先醒了?”
韓雲汐:“我為什麼不能先醒?”
司晨凰默然,片刻後沉聲道:“你有沒有動過我的面具?有沒有偷看我的臉?”
韓雲汐不理他,司晨凰衝過去,一把扯住他衣領揪了起來:“有沒有?”
韓雲汐上不來氣,伸手去掰他的手:“沒有。我看你臉幹什麼?”
司晨凰緩緩鬆了手,也鬆了口氣:“也是,你從來都不正眼看我,當然也不會對我這張臉感興趣。”
韓雲汐遲滯良久,終於忍不住冷笑道:“你究竟做了什麼虧心事兒,就這麼怕我看你的臉?”
司晨凰一窒,沉默不語,韓雲汐道:“昨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