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他的第四封信,信上道:“雲霧山好,想在此間住上一段時間,也可能會留在這裡。”
收到這封信後,石念青靜下心來,將全部心思放在官署裡面,他苦心孤詣,爭取到外放的機會,他沒有挑選富庶之地,他只要到他身邊去。
“丟丟,”他喊,不自覺的還是喚著他的小名,就好像這樣的話,那些過往還留在最初。
進了屋子,暮色已經四合,光線轉暗,丟丟點了桌子上的油燈,依然細心的罩上燈罩。
燈火將兩人的影子投在牆上,疊在一起,就像當初那些甜蜜的擁抱。
屋簷下放了一個小小的火爐,丟丟點了柴,放上一隻砂鍋,煮了山泉水。
石念青環視屋子,裡外兩間,房子是土胚的,黃泥的牆壁粗糙中帶著古拙自然,靠窗放著一張木的桌子,立著一個小小的書架。上面簡簡單單的擺了幾本書。
還有一個圓桌,邊上擺了兩把凳子,看來是飯桌。
傢俱都是原木做的,沒有上漆,只在表面刷了一層桐油。顏色淺淡,不事張揚,倒有說不出的雅緻。只在那書桌上面擺了一個竹筒裡面疏疏的插著幾竿碧綠的竹葉。
裡面一間靠著後窗擺了一張床,窗外可以看到外面蜿蜒的山脈。
“白天從這裡看出去,很美。”丟丟道。
石念青回過頭來,注視著他,緩緩的道:“丟丟,我來向你請罪。”
丟丟抬頭看向石念青。
“石大哥,你言重了。”
石念青在圓桌前坐下來,只覺的滿心的苦澀,滿懷的傷感。
丟丟將桌子上面倒扣著的茶碗拿起來,抓了一把茶葉放進去,衝上剛燒好的山泉水。
看那茶葉在水中沉浮,兜兜轉轉的向著一個方向旋轉,直到最終沉寂下來,根根分明。
“剛制好的新茶,嚐嚐吧。”
遞過來的茶碗,是滾熱的,石念青不由伸手去接,他道:“小心燙。”小心的避開,放在他面前,他的手終是觸到他的手背,指尖一觸而逝的是他的溫暖。
☆、八十七 不棄
石念青收回手,端起面前的茶碗,將那茶水慢慢的綴飲下去,不知為什麼喝到口中有些發苦。
丟丟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將小碗拿在手中輕輕的轉動著。
石念青微微的有點發怔,以往兩人相處時,丟丟在照顧他的同時很少能想到自己。他的付出就像是屋簷下輕緩的雨滴,執著的,一點點的,往往被人忽略,可天長日久竟能穿石。
石念青心裡像牽著一根線,往事就像一隻撥弄的手指,一點點的牽扯就將心臟拉的生疼。
兩人一時無話,石念青出神的看著對面的人,目光一刻也不忍分離。
良久,丟丟道:“我爹還好嗎?”
石念青點頭道:“嗯,還好,比以前有生氣了,也不再嗜酒了。”
丟丟嗯了一聲,許久又道:“志遠呢?”
石念青喝了一口水,“他也有了差事做了,如今到工部的御器廠裡去做事,人也穩重了。”
丟丟點了點頭。
石念青終於忍不住道:“丟丟,當年志遠的事……”
丟丟笑了一下,打斷他:“石大哥,喝茶吧。”
石念青忽的抓住他放在桌子上的一隻手,收攏手指,狠狠的握住。
丟丟也不動,任憑他握著,石念青的手心在茶杯上暖的滾燙,抓著他的手就有種熾熱的痛。
丟丟端起面前的茶碗,將茶飲盡。輕輕的將手抽出來,俯身端了水給兩人續上。
“丟丟。”石念青的眼淚終於落下來。
丟丟看著那些淚水,極輕的嘆了口氣,“石大哥,以往的事情都過去了,我們往前看吧。”
石念青點頭道:“好,往前看。我們一起。”
丟丟沒有說話,第二道茶滋味沒有頭道濃郁,但是更加香醇,小小的茶碗裡面,茶水微微的盪漾著。
丟丟又問:“關大哥和梅公子可好?”
石念青見他殷殷相問,一番故人情誼,一字不提當年。只得道:“他們也好,只是亦寒的身子弱,嘉禾兄每到冬天就得格外注意。”
丟丟道:“大家都好,這也是福分。”
把玩著手中的小碗,丟丟又道:“石大哥,這次呆多久?京裡的公事不要緊嗎?”
石念青道:“我如今不在翰林院了,這次朝廷外放官員,我到信陽州任知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