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章
滄海放開了拉著我的手,望向騰耀只是冷冷嗤了一聲,神情是全然的蠻不在乎跟輕藐,就對著數十道刀鋒坦坦然迎了上去。
我一頓,隨即抓上他袖擺:“為何不走!”這些個人馬,憑滄海武藝奮力一拼突出圍去應非難事,為何要束手就擒。
他腳步滯下,悠悠然道:“你為了什麼而留下,我便就為了什麼不走,何況縱然要走,我今下...也是力有不逮。”
他話說的這般不清不楚,聽得我一頭霧水,大惑不解,欲再開口問道,卻見得他回頭視線不露痕跡的瞟過我身後某處,繼而對上我的臉,於是緩緩抿嘴而笑,竟是笑的心滿意足,別是一番溫情風貌。
我靜靜的看著滄海被架著卻依然挺拔的背影,在金黃火光的照耀下拽的老長,朝著方才他眼睨的地方看去,漫天火光燒的正烈,炙焰狂吐包圍的是儲糧的帳營。
一場火,能燒死多少士兵,十個,百個,千個....之於坐擁三國數十萬兵馬的北擎大軍來說跟本是九牛一毛,不痛不癢。
這火恐怕要燒的不是人,而是這浩浩大軍都賴以為生的糧草。
忙著救火救人的擾擾人騷中,我佇在原地覺如芒在背,回頭只見騰耀陰側著臉色,深不見底的一雙黑眸,隱藏不住的騰騰殺意。
一待天明,所有要將官員全已聚在騰耀大帳裡商討昨夜那場火造成的損失影響,不過二十餘輕重傷,卻燒燬了六萬石糧草,已是貯量的一半有餘。
雖然沒有明顯證據為人有蓄意縱火,在火災前也沒有發現有可疑人物進出,但事後觀察起火範圍簡直是繞著糧篷燒的,如今倖存的糧食大約只夠半個月的供需。
騰耀當機立斷的下令運河建立的工程加速進行,原就已臻完工的河道應該及時緩解半個月之後的糧荒,至於昨夜的那場大火的後續追究,騰耀則是隻字不提,彙報完各營情況後就命各人散了去。
所有人都陸續的出了帳,我只是站在案前,靜靜的的看著他。
騰耀知我仍未離去,但仍是埋首案上的檔案裡,垂首低眸,平靜的語調聽不出喜怒:“你留下來,有事?”
他應知我為了什麼留下,卻還要偏要裝傻,我於是直接開們見山的說道:“滄海,現在何處...你抓下他意欲為何?”
騰耀仍是兀自翻閱著手上的書策,不急不徐的緩緩道:“身為大軍統帥,對一個燒了朕軍裡近半糧草的賊子,你說朕會對他怎麼樣?”
“我可以證明昨夜的火不可能是他放的,明明起火的前後時刻我跟他兩人都在我的帳裡,滄海不可能是縱火的人!”
騰耀握著冊子的手指一緊抓,隨即重重的扔下,拍案而起,句句鏗鏘,擲地有聲:“任滄海偽造身份扮成南平的副將潛入我軍,不知探得了多少軍情機要,昨夜的那場火分明是有內賊裡應外合,要不對方豈有這麼大的本事神通廣大的就正好對著糧帳放火,縱使非他親手所為,你豈能確定不是他洩露軍營裡的陣形給他人知曉,說不準他就是那個幕後主使,就是要跟朕硬著對上,昨夜一場火....搞不好還只是冰山一角罷了。”
我默然無語,他說的條條皆是有理,我,無話可駁。
就這樣靜了一會,他方下的憤怒似乎也平了一點下來:“你現在又是什麼立場來替他說情,是任滄海的師兄,還是效命我軍麾下的一名將士?”
我心中一愣,只是避重就輕說道:“我與他早斷了師兄弟情義,只是不願錯枉了好人。”
沉沉笑聲倏然響起,聽得出無限嘲諷:“朕在你身上倒是真開了眼界了,在你眼中誰能真的算是壞人,又有誰算不上好人,任滄海過去對你所做的難道你都可以全數原諒,你的心胸真能寬容到這地步?”
我眼神一厲,直勾勾的望向騰耀,冷冷說道:“誰都可評斷我,單單就你沒有資格,我要怎麼對待是我的事情,你又是憑什麼身分說這些話,是騰耀,還是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
這話像是真的激怒了騰耀,他臉上的笑容表情盡斂,眼神陰蟄,只是冷睨了我一眼,卻是沒由來的一陣涼意竄入心間。
生平兩次入牢獄,第一次心神俱疲,第二次卻是如坐針氈。
刑架上已然昏厥的滄海,雙手雙腳皆被粗煉條牢牢的鎖在十字鐵架,固定在近牆的樁上,散亂的長髮覆住了他的臉,從一進篷裡我的視線就只放在他的臉上,不敢向下望去,仔細的去看那被血染滿的襤褸衣物下是遍佈怎樣的累累傷痕。
空氣裡濃厚的血味,刺激著眼鼻,強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