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效:“何出此言。”
林懿:“昔時是匈奴人主動挑起戰爭,這兩年內,陛下天子之威震懾四海,我軍節節進勝,匈奴一交手便不住退敗,自楓山東系山嶺退出鹿野,再退進長冬林,而後退向黑河。反觀之,我軍在黑河南岸留下了匈奴軍的一萬多條性命。”
林懿總結了一年多來的軍情,又道:“匈奴一敗再敗,不得不退到黑河北岸,最後那場大捷更將東匈奴王當場擒殺。現在他們已經無路可退了。”
李效嗯了聲。
林懿:“如今背靠故土,狼山前的黑河,正是千餘年前匈奴人的發源地,他們的背後就是東西匈奴綿延近千里的村落。臣斗膽問一句,各位主戰的大人,覺得那十萬匈奴軍是否會像匈奴王的兵馬一般,再次敗逃?”
李效緩緩道:“困獸之鬥。”
林懿沉聲道:“退無可退,必然是困獸之鬥,我軍剩餘兵力六萬,若強行渡河,匈奴人最後的這點騎兵定會死守狼山,戰至最後一人。因為他們無路可退。試想與十萬無路可逃的敵人作戰,最後一役定不輕鬆。”
“陛下!臣有一言啟奏。”兵部尚書齊尉排眾而出。
李效:“且慢,林閣老還有何話?”
林懿:“從大虞十萬騎兵出玉璧關的那天起,養徵北軍固然也耗費了大量糧草,過去的一年間,西川,江州,東海等地共計為徵北軍提供了一百二十萬車糧食,九百萬兩白銀,一百二十萬斤鐵,這只是一年多的開銷。”
“匈奴擅平原,山林遊擊。”林懿道:“渡河後這場戰不定難以速戰速決,照目前的情況看,起碼還要再拖一年,不宜再戰。”
李效道:“求和使的條件是什麼?”
亭海生出列道:“回稟陛下,匈奴割讓黑河以南八百里地域,並永不過黑河,楓關以北,銷骨河以南,楓嶺山系盡歸我大虞國土。”
群臣動容,若此戰議和被接受,李效等於是將北面疆土擴充套件了近一倍有餘,終大虞一朝,自李謀建立政權以來,李效功績幾乎能與當年成祖相比肩。
李效不動聲色道:“齊尚書有何話說?”
齊尉道:“陛下,根據軍報顯示,匈奴本部騎兵已近乎全軍覆沒,養一支軍隊,並非挎著長弓佩劍上馬便可出戰的事……”
李效:“這話孤知道,揀關鍵的說。”
齊尉絲毫不退讓:“陛下,要訓練兵法,陣型,遊擊策略,絕非一朝一夕可成,匈奴鐵騎已盡滅,如今聚集起來的,僅是狼山千餘部落的民兵。民兵在平原戰中起何作用,不如請唐將軍說說。”
李效眯起眼,知道齊尉話中之意,這話不是說給他聽的,而是給朝中所有不諳軍事的文臣說的。
唐思出列道:“齊尚書此言有理。”
唐思掃了群臣一眼,又看李效,李效道:“你說就是。”
唐思:“民兵未經訓練,更大部分從未上陣殺戮,匈奴人大部分是獵手出身,然而他們殺的是什麼?是野獸而不是人。雖號稱十萬,但我軍一旦渡河,敵方輸戰力的同時也輸氣勢,沒有章法,未經排訓,不懂分兵突擊與合擊,只會簡單的包抄,遊擊。”
“我軍開戰後,可以預見的是,敵軍一定會各自為戰,若再分出一部分兵力進狼山突襲他們的部落,這些民兵定會軍心不穩。”
“一盤散沙,烏合之眾。”齊尉點頭道:“此時不趕盡殺絕,更待何時?”
李效沒有發話。
林懿道:“陛下,此戰因何而起,想必陛下心裡是清楚的。”
唐思眯起眼,林懿卻向朝臣們道:“各位大人,此戰因何而起,你們清楚嗎?”
李效沉默時,林懿便道:“自兩百年前方青餘將軍死在黑河,成祖為方將軍復仇,集結大軍出關,在狼山山脈屠殺了近二十萬手無寸鐵的匈奴百姓後,我大虞與匈奴便結下了血仇。”
“這血海深仇,延續了近兩百年,無從化解,當年的二十萬條性命,匈奴人還時刻記在心上。而自陛下登基的十餘年前就存在著一個現象。”
“不知從何時起,鎮邊的部隊每月都會率軍進入草原,獵殺匈奴,這個規矩名叫‘打圍’,不僅東匈奴,就連楓關一代,北疆參知也默許了此事。”
李效道:“這是自成祖年間就已流傳下來的規矩。孤記得史書上說過,成祖令唐鴻將軍出塞練兵,便用匈奴人頭顱計算軍功。”
林懿反問道:“陛下是否覺得這規矩尚可接受?”
李效不予置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