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吏捕快。
陶若樸看完,忍不住皺了眉,既放下了幾分心思,又有些氣惱不悅,不知齊無傷好好一個皇族貴胄,何以自甘與些下九流為伍?
陶氏世代簪纓,連門檻都高過一般人家的屋簷,往來談笑的,不是尊便是貴,不是鴻儒就是名臣,門房的一雙眼揉不得半點兒沙子。
陶若樸雖是沙場戰出來的,卻是個兩榜出身的儒將,即便出征,都極少與低等將領言說談笑。眼下見齊無傷明月照溝渠,慨嘆不屑無計可施之餘,漸漸的也就不願多加理會他的行蹤了。
暮春四月,雖北地春遲,夏深邊界卻也已是碧草離離野花叢生。
一輛青壁馬車疾駛而來,駕車者戴一頂青纓斗笠,窄袖綁腿,十分利索的模樣,他甩開一個鞭花,笑道:“兩位公子爺,那莊子再有半個時辰準到!”
靛色車簾掀開,卻是齊少衝探頭出來,一雙眼左顧右盼了一番,嘆道:“可算要到了!”
又轉頭回去,聲音裡有說不出的滋味,似乎是歡喜又有些悵惘:“哥哥,咱們到了……”
穆子石倚著座椅,笑道:“好啊,到了就能好生歇一歇。”
想了想,低聲道:“見到萬荊,你先莫要說話。”
齊少衝點頭應了,穆子石從車窗看出去,但見風光如畫生機蓬勃,這一路艱辛漫漫,終是要到頭,心中陡生一種蒼涼之意,此地雖遠離殺身之禍,卻也遠離了生長之地,遠離了……初遇齊予沛的時光。
自殺了柴八爺三人後,穆子石與齊少衝便改了裝束,不說富貴逼人卻也非尋常百姓的模樣,更花錢僱了馬車,跑一程再換一輛車,這樣一來,果然少了麻煩,從凌州直到夏州邊界,竟是一路平安,城門盤查也都沒費什麼口舌聒噪。
如此朝登紫陌暮踐紅塵,雖免不了風霜勞頓,但不出三個月,已抵達夏深交界之處。
穆子石身著一件淺色素衣,春衫輕軟,愈顯身形異常單薄,齊少衝仔細打量著他,道:“哥哥,你可該放下心好好調養一陣了。”
穆子石不答話,心中卻忐忑慄六,隱約有些怕見萬荊,需知萬荊妻女全家皆是死於齊予沛之手,更被矇在鼓裡視仇為恩,一念至此,貼肉藏著的那張房契彷彿燒紅的烙鐵一般,時刻提醒著這是齊予沛為了自己今日之後路,生生做下的罪孽。
車輪轔轔的碾過所剩無幾的路途,終於停在一棟大宅門前,車伕殷勤的捲起車簾,扶他二人下車,齊少衝見穆子石心神不屬的模樣,忙自行取出一錠銀子:“多了的你就拿去喝幾杯罷!”
車伕大喜,打躬作揖的收好銀子,又笑道:“兩位公子爺,要不小的去角門那裡通報門房,讓您家的人來接您二位進去?”
穆子石道:“不必了,你哪知道我家的事。”
車伕心道也是,深宅大院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葫蘆勾當,自己犯不上為了些許賞銀費心費口舌,當下跨上車轅,揚鞭告辭而去。
穆子石仰頭一看,見大門油得黑漆漆的開啟著,貼著簇新的春聯:處處桃花頻送暖,年年春色去還來,又見兩個門環黃澄澄擦得雪亮,門楣上有如意連枝的圖案,又一塊匾額,上書“予莊”二字。不覺低聲道:“看來這萬荊的確是個堪用之人,這宅院打理得很是不錯。”
正若有所思之際,衣袖被齊少衝輕輕一扯:“哥哥,有人出來了。”
兩人凝目看去,見一個衣衫整潔的中年人正負手踱步往外走,忙上前兩步,行禮道:“這位大叔,敢問予莊主人現在何處?”
中年人上下打量他們一眼,見二人形容穿著不俗,笑問道:“二位公子是來找我們家主人麼?可有拜帖?或者請教尊姓大名?小人好去回稟。”
穆子石笑道:“那就有勞,請上報萬家姑父,侄兒穆子石攜弟前來投親。”
中年人似乎吃了一驚,態度明顯多了幾分親熱和尊敬:“失敬失敬!在下樂順,正是予莊管家……二位隨我先到廳內奉茶,在下這就去報知主人。”
領著二人繞過大門後的影壁,穿過外院,這一路都是麻石鋪路,結實幹淨,屋所說不上精緻富貴,但看著都十分明亮寬敞,令人心胸為之一闊。
再穿過一道垂花門,便是客廳了,廳內磨磚對縫圓桌方椅,兩邊牆上掛著些熱鬧喜慶的立軸字畫,春風從半開的窗戶穿堂吹過,暖暖涼涼,舒適宜人。
樂順吩咐人去稟告萬荊,又令人上茶上點心,自己敬坐一旁閒話相陪。
熱騰騰的花茶上得很快,兩碟小點心也是分量足味道好,樂順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