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若樸嘆了口氣:“皇上放心,臣還不曾老邁不堪用,若齊無傷一意孤行,說不得,雍涼軍雖不能輕動,亦不得不動了,雍涼騎兵鋒芒雖銳,中原亦可依仗江河之險舉國之力,以厚以重抗之。”
齊和灃揉了揉額角,道:“無傷與朕都是齊家血脈,動了刀兵傷的是大寧的根本!何況虞禪的兵馬也不知會是個什麼打算,他與你多年深交,偏又是齊無傷的岳父……說到底,只盼著無傷不要令朕失望。”
驀地勃然大怒:“若不是那個三嫁賤婦!若不是赤烏臺的老糊塗!朕當這個皇帝何至於如此辛苦……朕本該是正統繼位!”
聽得齊家血脈時,陶若樸低不可聞的嘆了口氣,又咳嗽幾聲,勸道:“皇上無需擔憂,齊無傷明日進宮,一問便知他的心思。”
正說著,兆義已回到治平宮,待他一字不漏將齊無傷的話稟於齊和灃,齊和灃神色已完全放鬆舒展開來,笑道:“朕就說無傷是性情中人,朕以桃李待他,他必以瓊琚待朕!”
陶若樸微笑不語,看他頗有忘形之色,心中隱約不安。
齊無傷第二日進宮,先滿臉不在乎的聆聽了一頓關於途中濫殺的教訓,晃著手中盛滿葡萄酒的琉璃杯,道:“皇上,您要教訓我,乾脆頒旨,你省口舌,做弟弟的我省耳油。”
齊和灃為之氣結,狠狠瞪齊無傷一眼,卻不曾動真怒。
他親兄弟間並無多少手足情分,與齊予沛勢同水火自不必說,後雖有齊止清百般奉承討好,卻頗為鄙其出身人品,眼下見齊無傷無拘無束,只生親近之心,而不願與之生疏,想了半日,道:“虞老夫人近年身子不太好,世子妃好歹該盡一盡孝心,你說呢?”
齊無傷一怔,眼眸中掠過一絲明顯的不悅與失望:“皇上,我懂你意思了……你到底不放心雍涼一系,要用世子妃在京為質?”
齊和灃萬不曾料到他如此直白,不由得有幾分尷尬,宮裡朝廷做什麼說什麼都習慣於綿裡藏針肉裡扎刺,這等一刀斃命的直率著實難得一見,而直率過了頭,倒讓人無法招架了。
幸好齊無傷開朗,絕非藏得住話的人,不待齊和灃支吾為難,已笑嘻嘻的說道:“皇上,我今日就傳書讓世子妃回京,但我還想求你一個恩典。”
齊和灃心頭一鬆,只覺齊無傷說話行事好似烈酒穿喉入肚,令人渾身熨帖舒暢,忙笑道:“儘管說,咱們兄弟有什麼話不能直說?”
齊無傷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朗聲道:“皇上三哥,你若真待我如親兄弟,就給我父王下道旨,允我也留在宸京罷!”
54、第五十二章
齊和灃驚喜過望,世子妃羈留在京,哪裡比得上世子親自為質?但驚喜之餘,反而沉住了氣:“你……這是為何?雍涼天高皇帝遠,你性子又野,難道不比在宸京自在?”
齊無傷一口飲盡杯中酒,笑得發苦:“這樣的美酒,你在宮中日日用來沐浴都使得,雍涼烽靜王府中,我卻只有逢年過節才得以一嘗……皇上三哥,你是不知道戍邊之寒苦征戰之險惡。我從小就在軍營長大,爬冰臥雪,追擊蠻族,渴了不過一捧雪水,餓了就是粗糧肉乾,你是不是奇怪世子妃為何還不曾生下個一男半女?”
說著心緒激盪大失常態,竟一把扯住齊和灃,字字幾乎都帶血淚:“這些年,我回府與她在一起的日子,屈指可數!皇上三哥,世子妃雖出身將門,卻絕非虎女,人家可是京中長大的千金小姐,沒奈何隨我去了那苦寒之地也就罷了,還得日日守活寡,我哪裡對得住她?三哥,你成全我,讓我在宸京好生陪她幾年可好?”
齊和灃心中微有惻隱之意,讓他再納一妃的念頭也只得權且擱下,嘆道:“朕明白,你求的朕都允了!”
陶若樸得知齊無傷自請留京,本該如釋重負,不知怎地卻隱生出一絲怪異的不安來,想提醒齊和灃幾句,但一想到他們兄弟同氣連枝,一筆寫不出兩個齊字,自己卻是外戚權臣,只得暫且避嫌,冷眼按兵。
自此齊無傷長居宸京烽靜王府中,不是縱馬遊獵就是飲酒玩樂,與京中一眾紈絝並無區別,他天生好人緣,慷慨豪邁英姿飛揚,呼朋喚友只問意氣相投,三教九流從來折節下交不問門第,又因出身軍中,尤其與一幫武將世家京軍親衛稱兄道弟親密無間。
陶若樸心存忌諱,生怕他暗暗觸及四九城的軍防,嚴令盯住齊無傷的一舉一動,又將與他往來較多的一干人等都登記造冊細細捋了一遍,發現其中除了幾個雍涼軍嫡系的子弟,其餘諸人最高不過是個從六品的禁軍八營副指揮使,更有些不入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