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無傷一愣大笑:“有傷痕就一定用過白茅根麼?”
穆子石這半日大悲大喜早已神困體乏,被他一笑,眨著眼睛想了很久才反應過來,臉不由自主的紅了:“……不一定。”
齊無傷拍了拍他的肩:“手還疼不疼?”
白茅根藥力發散開來,穆子石只覺掌心一陣清涼舒適,搖了搖頭:“不疼了。”說著拿過剩餘的白茅放入懷裡:“多謝你……這是白茅草,我記住了!”
齊無傷突然問道:“那天為什麼貪我射下的雁兒?”
穆子石咬了咬嘴唇,訥訥道:“想吃……沒有吃過,姚大頭不給我肉吃。”
齊無傷點了點頭,抱起他一聲唿哨,遠處吃草的青騅疾馳過來,踩蹬上馬時,齊無傷道:“小鬼,好好睡一覺,睡醒就見到太子啦。”
齊無傷到宸京從不住御賜的王府,只住太子的東宮偏殿昭旭殿,他爹是手握重兵的烽靜王,齊予沛待他又比親兄弟更親,因此懷裡抱著個小孩,居然也就一路暢通的進了東宮。
只不過幾個小宮女見了,稍微一琢磨發揮,整個東宮便瀰漫著一股似血似氣似酸似熱的氣場。
有眼睛快的:“世子殿下帶了個小孩子回來!”
有嘴頭子快的:“啊喲,世子殿下有娃娃了?”
有思維擴散的:“翔鸞宮小非那個小妖精,近日來只在世子眼皮子底下打轉邀寵的……”
有善於聯想的:“小非……那孩子……”
有樂於推測的:“小非給世子殿下生了個孩子?”
有捶胸頓足的:“世子怎會看上她?”
有一錘定音的:“母以子貴,小非要去涼州當世子妃了!”
可惜這些私房話齊無傷都沒聽到,否則那臉色必定異彩紛呈異象迭起的好看。
齊無傷此刻正在發呆,懷裡抱著的穆子石睡得人事不省雷打不動,接著抱下去吧,總感覺自己像奶媽,叫醒他吧,有些不忍心,又怕他回頭再哭著鬧那顆牙可怎生是好,於是世子殿下難住了,一臉惆悵。
幸好有宮女名喚碧落的,眼亮心細,高高興興的跑上來一行禮:“殿下是征戰沙場的大英雄,自然不會照顧孩子,讓奴婢來伺候小世子安寢可好?”
此一言天降甘露,齊無傷如蒙大赦,忙蹭的一下,把穆子石塞到碧落懷裡,激動欣喜之餘,竟沒注意那碧落對穆子石的稱呼是小世子……
於是到掌燈時分,循例陪帝后進完晚膳的齊予沛一回東宮,就笑嘻嘻的直問齊無傷道:“三哥,也不讓我見見小世子?”
齊無傷雖大大咧咧的,這半日宮女內監們的竊竊私語詭異眼神也足以讓他明白個幾分,但後悔已是遲了,總不能揪著小宮女們的衣襟領口一一澄清。
此刻齊予沛這麼一問,齊無傷悲憤難抑,哀嚎一聲,撐著腦袋一句話也不想說,只指了指那張垂著軟錦羅帳的床。
齊予沛三步並兩步走過去,一掀帳幔,愣了一愣,回頭看向齊無傷,一臉恍然大悟,端莊肅穆得有些過分,道:“原來子石竟是小世子……難怪穆勉將他移居別院,百般荼毒。”
齊無傷咚咚的捶桌子,氣得七竅生煙:“老四,明明是你惹的事,為什麼倒黴的是我!”
齊予沛笑夠了,這才問道:“為什麼把他帶回東宮?太倉促了,我還不曾跟母后提更換伴讀之事。”
齊無傷嘆道:“清平侯是真的容不得穆子石,事出危及,我非救他不可。”
把今日清平侯府諸人的惡行說了,看齊予沛只靜靜聽著不置一詞,也不知怎麼回事,脫口道:“你若是不想要他,就讓我帶他回雍涼罷。”
齊予沛心中微怒,卻笑了笑:“怎麼,三哥要跟我搶人?”
齊無傷道:“你知道的,我在家只有兩個哥哥,偏又是側室所出,看我倒跟仇人也似,子石小小的挺乖,我就當他是我弟弟,豈不是好?”
齊予沛搖頭:“你在軍營沙場待得慣了,子石年幼單薄,又怎受得了塞外邊陲的風霜之苦?”
齊無傷冷哼一聲,道:“射虜關風霜雖嚴,卻只有明障並無暗礁,大靖宮看著錦繡繁華卻不啻龍潭虎穴,你能護得自己周全已是不易……”
齊予沛眼神一黯,勉強道:“你過慮了,父皇待我既寵且重,又有誰能讓我不痛快?”
齊無傷低聲道:“我現在的話,是跟我的四弟說,不是跟太子殿下說……陶家手中的兵權,已然過重,或者說,過險。”
齊予沛一震,半晌閉著眼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