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小子,就這般被人拐跑了。”
“……”夜斂塵模糊記得幼時是去過風陵渡,卻並不清楚這段紛爭。
夜無影慢悠悠喝口酒道:“彼時丐幫幫主只顧虛名,矢口否認有這麼號人,還拿打狗棒打你爹。你爹我不能暴露身份,只好奪過他的打狗棒,從他嘴裡塞進去,從他脊樑骨裡捅出來。他這才立地成佛,告知你的下落。我找到你時,你已讓那八袋禽獸灌了迷藥。我當時有點暴躁,和他們交手沒了輕重。”
夜斂塵默默看著夜無影。
夜無影陰森森道:“就因你輕信,丐幫橫遭不幸。幸好沒人知道,夜隱幫有過那般不義之舉。”
“……爹。”夜斂塵不知說甚麼好。
夜無影沉聲低喝:“現如今你還是讓人哄得團團轉,你說你上當受騙,是傷誰的心,是丟誰的人?!”
夜斂塵暗道聲慚愧,三緘其口,尷尬地斟酌出言:“是他委身於我。”
夜無影聞話,突然露出副曖昧笑容,伸手攏了夜斂塵的肩,哥倆好道:“饒是如此。他長得是撲朔迷離,莫說你,連為父都差點動心。不過也就這般年紀雌雄莫辯。過幾日,我有位故友會造訪。他會為你打通六陽經,到那時,你就可以放心去找女人。”
夜斂塵悶頭灌下一口酒,果斷道:“不找女人。”
夜無影哂了聲,慢悠悠收手道:“你不找,過些年他也會找。這個三皇子,心性不定,舉止輕浮,又生得這般好容貌,會招惹很多女人。退一步講,你與他相識如此短暫,他就可以陪你睡覺……既然如此,他也可以陪別的男人睡覺。”
夜斂塵聽得心中一痛,沉臉道:“不會。”他不會讓遊麟那般不自惜。
夜無影站起身,似憐憫地看著夜斂塵,輕蔑道:“不會?他貴為皇子,腦子比你聰明,武藝比你精進。只不過如今落了難,只有你傻傻在他身邊,他才覺得你彌足珍貴。總有一天,他覺得這江湖不再新鮮有趣,就會回到皇宮。那時他不為皇帝,也是王侯,要什麼有什麼。而你,仍舊是個小小的刺客。就算你們還能見面,話題也未必能談攏。就算他不棄糟糠,你也未必不會自慚形穢。”
夜斂塵愣住了。
“你覺得他喜歡你什麼,你能靠什麼拴住他的心,”夜無影微微眯起眼,似笑非笑殘酷道,“靠這張臉?”
夜斂塵沉默一陣,將酒葫蘆擲還夜無影,平穩道:“如果他真夠聰明,就會知道,我才是最好的選擇。”
夜無影靜靜看著夜斂塵。森凜聚威天驕不群。
夜斂塵坦然直視夜無影。至拙至誠遺世獨立。
兩人如同照鏡,卻截然不同。
夜斂塵頭一次覺得,這個高高在上、完美無缺的父親,決斷未必全然正確。即便正確,也未必適合自己。他緩緩續道:“如果他不夠聰明,我會讓他別無選擇。”
夜無影用同樣的語調道:“如果我告訴你,遊麟註定成魔,與全天下為敵,造下無盡殺孽,不得好死,又如何。”
夜斂塵鄭重道:“我會管好他。”
“有些人的命運,在出生時已定盤。命運就像車軸一樣轟轟而來,”夜無影比劃道,“然後你這隻小螳螂還覺得可以擋一擋。啪嘰。載著他的兵車就從你身上壓過去了。”
夜斂塵鄭重道:“真有那一天,他就是我最後的行刺目標。”
“提殷其雷人頭來見,我信你狂言!”夜無影大笑一聲,拔身後退。其速之快,唯見夜幕星河侵蝕般,慢慢蠶食他的殘像,眉目、胸膛好似讓闇火燃裂崩毀,那意味深長的笑容,竟還清晰如故。
夜斂塵看得毛骨悚然,片刻方覺腳下的鐘鼓樓隱隱作顫,內裡的青銅巨鍾遑然嗡鳴。須臾,遠方的定林寺、定山寺也隨之傳來沉甸甸的敲鐘聲。忽而,醇沙逍遙的低笑,若隱若無響起,霎時四面八方的金鳴齊喑,整個金陵彷彿都陷入了醉酒般的天旋地轉之中!
無所不覆、無所不攫的豪雄狂氣,以某處為中心宏然抖擻!無論是夜隱幫刺客還是四煞神教教眾,都不約而同心神俱曠熱血沸騰,內力難以按捺驟抬賁漲,個個從未有過的骨勁氣猛豪情萬丈,激動得忍不住要橫刀長嘯以抒壯懷。這剎那,他們不再是自己,而是某個隱世大人物內心境地的附庸。這個大人物很高興,所以金陵上上下下,小到小貓小狗大到殺神人屠,都莫名其妙慷慨激昂。
定林寺裡,遊麟已經醒了,他也覺得不屬於自己的內力離奇充盈。這內力無所不容,不與任何武功衝突,也不損傷他尚未癒合的心脈,只是逍遙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