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2 / 4)

看了好一會兒,我還擔心她看出來我臉色有什麼不對,結果她說她現在已經連我的臉都看不清楚了。”我感到領口一陣濡溼,他在那裡沉悶地哭著,“為什麼是我?”

那是我第一次想到一個很可怕的念頭,這念頭在我腦子裡一晃而過,我想起高中的時候在學校對面的小飯館裡看羅密歐與朱麗葉,殉情而死的兩個人一起倒在鋪滿鮮花的白色床單上。

我還想到當時看的一本小說,說女人拉著男人一起去跳崖,女人先跳下去了,男人往崖底張望了一下,就拍拍屁股回家睡覺了。

人到某個時刻,連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會怎麼做,情聖和人渣也許就是一念之間。當孟波說“為什麼是我”時,我很有一種衝動說,“我陪著你,會一直陪你。”

可是這種大話不能隨便說,比說著要照顧他媽更加離譜。

他的腦袋在我懷裡蹭了幾下,耳邊露出一小片禿著的頭皮,上面還有稀疏細軟的幾根毛髮,光是看著這個地方,他彷彿一個活了幾百歲的老人。我輕輕地撫摸著,真希望他活了有幾百歲,哪怕成了精,成了怪,我要害怕得尖叫起來都沒有關係。

而他分明不滿三十,未屆而立。

我記得有一個很小的孩子,她的墓碑上刻著:我來過,我很乖。

孟波比她多活了十幾年,照理說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可是也因此,他有更多割捨不得的東西,他的痛苦不甘憤懣絕望更復雜更糾結。

第十七章:俗世凡塵

化療之後休息一段時間要進行放療,這個空擋趕上過年,我去買了砂鍋和電火鍋,不管外頭如何得陰雨綿綿,總之宿舍裡一定要暖意融融。

孟波的胃動過手術,食量一直沒有恢復過來,而且不能受刺激,火鍋全部都是清湯白水地煮,他怕我吃得寡淡,給我配了海鮮醬和辣椒香菜蒜蓉炒制的蘸料,一邊感嘆,“你的胃吃得消這麼辣嗎?你真不像本地人。”

有時候受涼,的確會翻江倒海地疼,不過我喜歡那種跟他一起疼的感覺。

他試圖重新回實驗室工作,在身體能允許的範圍內,當然是可以的,那種一天到晚窩在宿舍發呆的日子他是受不了的——他又不喜歡打遊戲。而且工作可以讓他暫時忘記自己的病症,我看不出來他是不是胃部不舒服,他說沒有,但是經常地就看見突然全身僵硬地頓住十秒鐘的樣子。

我緊張地問他有沒有事,他總說就是沒胃口,其他還好。他的食量跟減肥期的小姑娘一樣,不過一個多月的折騰,已經瘦得很厲害。問醫生,都說一半是因為化療,一半是他實在吃不下什麼。

於是每天我帶飯盒到實驗室,用微波爐給他熱飯菜,小餅乾小糕點,但凡吃得下去一塊,就是巨大的勝利。

人一旦被這樣慣上一段時間,就會嬌氣起來,他皺著眉頭哀求我,“你這是填鴨,會增加我的胃部負擔。”

“你是我祖宗,你就吃點吧。”

他把餅乾接過去,即使在熱牛奶裡泡軟,那表情也彷彿吃毒藥那樣幹吞。

他還是拒絕我吻他,因為胃部的病症,他老覺得自己的嘴裡有腐爛的味道。

天太冷,宿舍的保暖條件不夠,我們一起去學校的澡堂洗澡,在一具具光溜溜熱騰騰的裸體中間,他夾緊了腿用毛巾擋在前面,以前他可不這樣。我故意裝大方不去看他,雄赳赳氣昂昂走在前面。浴室裡很熱,他最後才脫掉了頭上的帽子,放在旁邊掛著的塑膠袋裡。

碰到認識的人,熱情地跟他打招呼。

——“嗨,孟波,好了啊?”

——“哥們兒,你這腦殼太他嗎的酷了!”

還有人湊近了看他腹部的刀口。

——“現在的技術就是好了,你看我這裡,小時候盲腸炎開的,醜死了。”

孟波被這麼一番折騰下來,就沒什麼不好意思了,就是真不好意思,他也得裝豪邁,“嗐,我做的是局麻,那主刀醫生開著腹腔在那裡說他們醫院的食堂肚片面的口味如何,我聽得清清楚楚,真是佩服死他們。”

“姓顧那個老頭吧?在09臨床帶研究生的那個,他們都說他是變態。”

跟他攀談的人洗完先出去了,我憋著笑問,“怎麼沒聽你說起顧老頭的肚片面?”

孟波摸摸他的光頭,“這不剛剛想起來的。”

他扭過頭,背對我擦身,在我看來,像新到寺廟裡修行的小和尚,有一種禁慾般的味道,我打了個寒戰,心想自己的審美是不是也在扭曲中。

我幫他擦了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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