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了抬頭,在離我極近的距離內看著我,眼睛是溼漉漉的,“不是我不願意。”他說道,“你要高興,隨便怎麼都可以,不過那是我以前的想法。你還記得嗎,有一次唱K回來大家喝高了,你說了一句什麼缺德話,具體什麼我都忘了,我把你按在床上狂抽,然後突然就停了下來,當時我很害怕你會一把抱緊我,然後親我。那個時候我想,你要敢,我就藉著酒勁跟你胡來一次。”
我實在不記得了,因為記憶裡,有好幾次都是我看著他,很有一種親吻他的衝動,但是具體到這一次,卻沒什麼印象。我笑:“怎麼個胡來法?”
“我也不清楚,模糊地覺得可以,就跟剛剛上初中那時候做的春夢一樣,朦朦朧朧的衝動。”說著他低下頭,把我的手拉過去玩起了手指,“你跟我說出來的時候,我第一個想法,不是高興,而是肯定發生了什麼?聯想到之前去做胃鏡,於是我就有很不好的預感。”
我氣得直拍床,那一次,就是不計後果地衝動。
“老實說,我那會兒甚至恨你,是遷怒,你明白嗎?”
“我是個孬種,之前沒勇氣跟你挑明瞭說。”
“不是孬種,我也說過了,要不是這個病,我跟你,我們不可能。”他把我的手指放到嘴裡輕輕咬了起來,是真咬,微微刺痛的感覺,“最近我一直想來想去的,覺得我們還是不要繼續下去,就維持現在這樣。我媽已經夠苦了,我不要這世上還多一個你,我有時候替自己難受,有時候替你難受。我蠻可以不顧一切跟你好的,反正都要死了……”
我的食指在他嘴裡一摳,阻止他繼續說下去,“別說這個字。”
“好,不說這個字,忌諱!”他苦笑,“等我這邊走個一乾二淨,你怎麼辦?我要是個女的,跟你好就好了,你以後再找一個就是了,可我不是,我怕你以後都轉不過來。你也要想想你父母。我想到我媽,我心裡真是……我都說不出話來了。”
“都說了別提,醫生不是跟你說了,保持愉快的心情最重要,對自己要有信心,還是有相當一部分人痊癒了,十幾二十年一直那麼活下來了,你還是想想咱們將來怎麼整?咱們國家婚姻法不改以前,反正我是不結婚了,要結就跟你結,我爸媽那邊的工作要做的,還有你媽,老太太沒文化,怎麼說吧,你要想想,她大概都不知道男人跟男人也可以好上。”
他聽了,臉上是在笑的,可是眼淚無聲地流過眼角,淌到耳朵裡去,“好,我會努力活到這一天的,這樣也好啊,都沒有買房壓力了。”他“嗤嗤”地笑出聲來,可是笑容越大,眼淚就越洶湧,“我媽很糊塗的,也許都不用跟她說清楚,就說娶不上媳婦吧。”
“那不行,多沒面子?不是娶不上媳婦,是你要娶個帶把兒的當媳婦。”
“那她恐怕不同意,她還想著咱孟家後繼有人,有媳婦給傳宗接代。她不是很滿意小徐,就是嫌人家過於瘦弱。”
“你們孟家有家穿絕學什麼的嗎?”
“那倒是沒有?怎麼?”
“有的話我就去變性。”
“變了性你也生不出崽子來。”
“我可以抱一個,騙她是我生的啊,你不會也有那種封建思想吧?那我可跟你講了,咱倆要斷子絕孫,就一起斷子絕孫,你少給我在外面亂播種。”
話題越扯越遠,在這種半真半假的玩笑話中,孟波漸漸好受一些了。
“我會替你照顧她的。”
“別說這種大話,怎麼照顧,跟自己媽一樣照顧?你父母能同意?你將來的那口子能同意?”他篤定地搖搖頭,“我想過了,如果復發,不準備再花那個冤枉錢化療了,很多人就是化療折騰死的。我手頭的錢你替她存著,我信得過你,她花銷不大,夠她撐一陣子,回縣城租個小房子,不貴。要是能找個老伴就更好了,可是她又聾又瞎的,怕是難。你別跟她說我的事,就說我到外國去工作了,逢年過節你能去看看她,我下輩子就投胎做你兒子。”
“誰要你做我兒子了?你有點出息好不好?爹是可以亂認的?”
“做女兒也成。”
“什麼亂七八糟的?”
他噴笑著,突然又想到什麼,臉僵在那裡。
“怎麼了?”
他重新把臉埋到我頸窩裡,低聲道:“為什麼是我?我有這麼放不下的人,為什麼是我?我做錯了什麼?我有時候甚至惡毒地想,乾脆讓我媽先去了吧,不要讓我在她前頭。所以你一定要替我保密,她受不住的。我上禮拜去給她買米買菜,她盯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