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從襯衣口袋裡摸出自己的證件:“外勤組,B級保密資格。”管理員抬頭瞥了一眼,看見了一張年輕到讓人生疑的面孔,指指立在面前的機器,凌寒走過去,用瞳孔認證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領什麼?”
“私人物品。”
凌寒面色有些憔悴,遞上一張卡片,管理員隨便刷了一下,便扔過一把三維鑰匙:“B庫13道5號櫃。”
鐵灰色的櫃子間隔只容一人側身而過。凌寒把病號服挽在臂上,木然穿過醫院特設給國家安全人員的小型私人物品管理庫。沒有什麼人來,諾大的房間裡安靜、吸音,就連自己的腳步聲都聽不見,因此開櫃子的聲音居然顯得震耳欲聾。休閒服、資料夾、揹包、MP3、帽子、太陽鏡……凌寒用國安部配發的黑色大口袋把自己的私人物品一一裝點好,送到B庫門口過安全檢查,還鑰匙,然後,終於重新站在了自由的空氣裡,卻因為要跟著小自己兩歲的人去陌生地方,而再次失去自由。
左腿上的骨傷莫名疼起來,還是那次任務時候留下的,因為當時醫藥不及時而發炎腫痛了很久。凌寒的心裡湧起了一股酥酥麻麻的煩躁,他試圖壓制,卻一時半會兒沒有成功,於是非常失落而慌亂地撥著那個熟悉的電話號碼,握著手機的手卻開始發抖。幾隻廣場鴿毫無心機地在身邊跳來跳去,昂起小腦袋天真地望著面前這個俊美的人,他聽見對方有人說話,因此略帶哽咽:“硯臣?我想回寢室。”
“打錯了。”一個很沒好氣的女聲說,通訊立刻斷了。
凌寒怔怔地看著顯示屏,用右手掐著左手手腕內側脆弱的面板,一直坐在花園裡不願離開。江揚對於他來說,是比那次任務更為恐怖的陌生世界,他不想介入,他只想靜靜地待著,等腦袋裡那些過往的畫面漸漸褪色、捲曲、模糊、碎裂──雖然不知道這要多少年,他只想靜靜地等著。
第七章:翅膀
江揚焦躁地在大廳裡走來走去。凌易去找兒子已經十五分鐘了,依舊沒有回來。無論導演還是軍人,江揚始終認定時間就是一切,對於說到做不到甚至遲到的這種人──凌寒這樣──他向來非常惱火,今天更是分外不平。
且不說父親對於一個第一次打正面戰爭的凱旋的兒子的態度如此惡劣苛刻,強行塞過來一個人的行為也讓他忍不了。更何況,這個人心理有陰影不說,居然還是自己的發小……江揚使勁揉了揉自己琥珀色的小卷發,真不知道是父親故意折騰自己,還是生活本身就是荒誕劇。
他無聊之時只能四處亂看,從大廳慢慢踱上了二樓、三樓,從東頭走到西頭,再走上四樓。最終,他的腳步停在化療病房外。剛從化療室推出來的移動病床上,躺著一個昏睡的老太太,身材高挑的兒子和清秀美麗的女兒緊緊跟著,進了隔壁的病房。江揚駐步的原因很多,除了這一對兒女都長得非常漂亮外,兒子那一頭海藍色的長髮令人側目,因此對方匆忙說“勞駕,讓一步”的時候,江揚躲閃得格外快。可是……江揚頗有些失落地想,這兩人,甚至,連那個女孩子看都沒有看自己一眼?
素來對自己的外貌和魅力非常自信的他,出於一種複雜的感覺,想在門口張望一下,腰間的手機卻突然震動起來。
“找到小寒了。”
“請您稍等……”江揚立刻朝電梯走去,“我這就下來。”
此時的江揚當然還不知道這個海藍色長髮的年輕人將在自己以後的生命中扮演多麼重要的角色,在帝國軍校讀本科四年級的蘇朝宇也一樣,他此刻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母親的身上,根本沒看清旁邊的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到了病房照例又是那一頓忙碌,蘇朝宇出去跟護工護士值班醫生等一干人等施展微笑攻勢,青梅竹馬的女朋友莊奕負責安頓病人,跟左鄰右舍的其他病友打好關係。大概一刻鐘以後蘇朝宇才回來,照例親了親坐在床邊的女友的頸側,莊奕轉過頭來在他的肩膀上聞了聞,然後笑:“護士的品味不錯。”蘇朝宇也笑起來,豎起手指比了個“噓”的手勢,拉個凳子也坐下來。
其實蘇朝宇都說不清什麼時候認識的莊奕,早在他的孿生弟弟蘇暮宇還沒有從這個家裡永久的消失之前,兩隻一模一樣的小皮猴就和對門的小姑娘混得熟極了,偶爾太過調皮被父母趕出門反省的時候,做哥哥的那個就會去敲對面的防盜門,以至於有一次蘇朝宇的爸爸消了氣要把兒子拎進來的時候,居然發現兩隻一人叼著一根奶油冰棒舔,頭挨頭的翻圖畫書──當然,圖畫書和奶油冰棒都是對面的“芝麻開門姑娘”提供的。上中學以前,莊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