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這一回胡人犯邊是他打退的不是?還有,傅含章家族數代為將,姻親關係也是遍佈了朝廷上下,總要為親戚說一點好話,說實話,傅含章也不容易啊!
在皇帝那裡沒透過。
好在皇帝顧念著傅含章的舊日功勞,只降了他三級,調到京裡來,讓於元濟去接手防務。於元濟也算是有本事的人,吃虧在出身低,在這個講究家族歷史的社會里,再有本事,也是給人打工的料。而他遇到了鄭靖業,一路被這位老先生護著扶搖直上,也與鄭靖業關係匪淺。
本朝天子登基以來,開疆拓土又發展生產,也算是一個好皇帝。人在高位,能力也不錯,又有了功績的時候,態度就會強硬,權利慾也會膨脹,尤其當你是一個終身制的國家元首的時候。
幾百年來,明面上看皇帝是天下的主人,實際上,世家大族才把持著整個國家的政局。他們生命力頑強、勢力龐大、以各種姻親師生關係結成一張巨大的關係網,密密地籠罩著全國上下。
皇帝當然不樂意!他不介意他的國家有底蘊,有許多歷史悠久的家族來做他的點綴,但是讓皇室都覺得自卑就不好了。皇帝登基的時候只有二十七歲,次年改元,挽袖子幹活了。
他老人家先是勵精圖治,然後藉口政務繁忙,一口氣把宰相的名額從一個提升到了五個——分權。當然,這裡面有一個是宰相里的頭兒,名義上總攬所有事務,其他的四個只是幫手,咳咳,也分管一些事情。
他盡力提拔寒門出身的官吏,最突出的代表就是前任的首相魏靜淵,以及現任首相鄭靖業。而後就是玩起制衡之術,打擊世家。世家在今朝前二十年,五品以上的中高階官員中佔了四分之三以上,二十年之後,已經被砍到了只剩二分之一,這是一個了不起的勝利,目前,寒門出身的鄭靖業還在致力於這一項工作,如今已經是他改元后的第三十二個年頭了。
好了,可以慢慢放心了,皇帝老了,往往會耽於享樂。不是不愛權,與此相反,沒了青春沒了勇力連生命都耗得差不多了,更想抓住手中僅有的東西權力,但是他又會覺得:掌握國家幾十年了,已經十拿九穩了,朝政再沒什麼可擔心的了,可以玩了。
這樣的皇帝最惹不起,要麼是沉淪到死,要麼一被抽醒就會跳起來砍人。
鄭靖業拿到了傅含章的把柄,皇帝很開心,揮筆就批了,不管底下怎麼勸諫,怎麼不想執行命令。再查於元濟祖宗八代,得知他只是普通民眾出身,又有軍功,叫來一看,是個沉穩的中年人。就他了。
從官場到軍隊,都是世家把持著,只有靠“人看人”式地發掘。皇帝看於某人本事不錯,又是鄭靖業薦的,同意得很痛快。
而朝中看了這個勢頭,紛紛討論:鄭靖業傢伙太奸詐了,不知道用什麼辦法“矇蔽聖聽”。
鄭靖業在討論聲中冷臉走過,回到家裡頭疼怎麼教導長子。
鄭琇捱了一頓打,他爹還在一意孤行,他非常地不開心。由於負傷,只能在家裡養病,還不知道他爹在朝上辦的“好事”,趴在床上唉聲嘆氣。
鄭琰剛進他的房門就聽到內室床上傳來的布料摩擦的聲音,想是鄭琇趴得不塌實。
大嫂方氏與三個侄兒都在屋裡伺候,見鄭琰來了,方氏親自迎了出來,眼睛紅紅地道:“七娘來看郎君麼?”
鄭琰點點頭,她老人家是空手來的:“大哥怎麼樣了?”
“上了藥,他們也沒敢狠打。就是心裡不痛快。”當然啦,很丟臉很傷心噠。
方氏想說什麼,又住了嘴。德興幾個這兩天停了課,專心侍疾。
看到妹妹來了,鄭琇露出一絲苦笑:“我魯莽了,倒叫你們擔心。”
鄭琰道:“知道我們擔心就不要魯莽啊,我從阿孃那裡來的,聽說她看完你以後回去的?”
“阿孃生氣了。”
“就是啊。”鄭琰坐在一旁晃著腳。
鄭琇撐起了身體,有點兒激動,也覺得需要教育一下小妹妹,讓她明白一點是非、知道一點自家的處境才好:“如今阿爹四下樹敵……”還說,“阿爹大才,可擔天下任。只是這手段……”
鄭琰這才知道,說她爹奸,很大一部分原因乃是他有點兒“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意味。管你什麼出身、管你好人壞人,誰擋路了砍誰——除非你肯跟我混。不但如此,還招倈自己的手下,結黨營私,還十分功利——沒有幾分本事、不能為他帶來利益的,他老人家是不要的。凡是跟著他混的,總要提攜。要提攜人,就要把前面擋道的連帶給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