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趕忙斂袂屈膝。
行昭挑了挑眉毛,也沒再搭話,只讓人將她扶起來,便再也沒往那頭瞧一眼——連行明那處都懂得討好賣乖,卻不見對懷善苑有什麼動靜,可見賀行曉對那個夢深信不疑,篤定正院這一支會如夢裡繁花一樣,曇花一現罷了。
一頓飯吃得各懷心事,行景少言寡語,行昭謹言慎行,行曉討好賣乖,行時一向都是訥言的。
看賀琰擱了筷子,其他人再不敢吃喝了。臨散了時,賀琰叫住行景與行昭,對著行景溫言緩語:“。。。前段時間都還很勤奮,最近雖然還是照舊日日往明先生處跑,回來後卻不看書改看輿圖了?”
行景垂著頭,不說話。
大夫人出面打圓場:“他舅舅不是正在西北打仗嗎?景哥兒這是心裡牽掛呢。”
賀琰蹙了眉頭想開口,卻愣生生地憋住了,皺著眉頭擺擺手,索性讓行景回去。又溫聲問起行昭:“玩鬧了一個冬天,常先生開始上課了,心還收不收得住啊?”
這是在享天倫之樂嗎?行昭突然感覺有些想作嘔,無利不起早,若是方家沒能在西北聲名鵲起,一反頹勢,賀琰哪裡能耐得住性子,挨個兒地問詢啊。。。
心裡在胡思亂想著,面上卻還是輕輕點了頭,找了個由頭,就要告退了:“。。。常先生布置了十張描紅,還沒寫完呢。”賀琰笑著也讓她回去了。
夜已深,星月漸起,暮色濃重,臨安侯府的燈從外院挨個兒熄滅到內院,除卻遊廊裡頭偶有幾個小丫鬟提著羊角宮燈穿梭其中,留下窸窸窣窣的聲響,便只能聽見清風“呼呼”的聲音了。
萬籟寂靜之中,九井衚衕外陡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踏踏踏”的聲音愈來愈近,愈來愈響,從衚衕口拐彎地方呼嘯而過,將高高掛在杆子上的紙燈籠驚得搖曳四方,搖擺的燭火下能隱約看見一個穿著銀灰盔甲,背後揹著一柄紅纓槍的男子俯身馬上,前襟處已經被殷紅的血染溼了一大塊兒。
有蹲在牆角尚未收攤的遊街小販被馬蹄聲一驚,呆愣愣地望著絕塵而去的人,邊收拾東西邊口裡頭喃喃唸叨一聲:“這麼晚了,城門口都宵禁了怎麼還能有人騎馬進來。。。”又探頭往裡望望,看那人停在了臨安侯府的門前,那小販不禁嘖嘖一聲:“果真是皇親國戚,這皇帝定下的條例都能說破了就破了。。。”
不多時,賀府的燈又挨個兒被點亮了,從外院以極快的速度亮到了內院。
“姑娘!姑娘!”
行昭被一驚,從床上兀地一下坐了起來,撐起身子,看著眼前神色焦灼的蓮玉,沒由來的胸口一窒,抬了下頜,示意她說下去。
“姑娘。。。平西關。。。破了!”蓮玉的聲音頭一遭這樣的尖利,帶著哭腔和沙啞,仿若直衝上了雲霄。
行昭頭往前探了探,蹙著眉頭問她:“你說什麼?”
蓮玉眼眶紅得很,忍著哭上前扶住行昭的肩膀,死命地咬住了牙關,一字一句地說:“舅爺鎮守的平西關破了。剛剛有人來拍咱們府上的大門,被帶到了正院來,侯爺和大夫人都被驚醒了,王媽媽去問黃媽媽,才知道昨天夜裡平西關失守,韃子已經攻進了蒼南縣。舅爺獨身一人,帶著三千精兵往西去,如今。。。如今生死未卜。。。”
行昭感到腦袋像被廟裡頭的鼓鍾重重撞了三下,聽蓮玉的聲音,感到嗡嗡的,十分悶得慌。
急急喘過幾下氣兒,手狠狠地扣在掌心裡,刺破皮肉的痛讓她腦子瞬間清醒起來,看著一張臉憋得通紅,又想哭不敢哭的蓮玉,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輕聲說了句:“別慌!”又環視了一圈屋子裡驚恐未定的人們,面色肅穆,沉聲吩咐道:“穿衣!去正院!”
賀家宵禁,各處院門已經被緊緊鎖住了,一路上卻沒有人阻攔行昭。
行昭提起裙襬快步往前走去,總覺得還不夠,索性小跑步了起來,氣喘吁吁地轉過拐彎,正院此時已經燈火通明,沒有預想中的喧譁聲,沒有大夫人的抽泣聲,也沒有賀琰的厲聲詰問,只有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卻像是拼盡全身氣力地在說話:“韃子是在昨日申時三刻猛攻的,先是進行箭矢進攻,然後就火攻。。。”
“韃子幾萬人逼近,瞭望和駐守的兵士看不到?不知道?”這是賀琰沉到土裡的聲音。
“西北的天一向黑得早,將軍還特意吩咐了人立在鷹眼臺上,半步也不許離!”
說話簡潔明瞭,雖聽得出來已是元氣大傷,卻仍舊能做到鏗鏘有力,一字一坑。
這是舅舅的方家軍親信。
行昭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