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母喪未過,用不得葷腥。小娘子家家還想不想長高了?青豆和天麻都吃,豆腐吃了也好。。。”
難得見方皇后絮絮叨叨的模樣,方祈拿手背一抹嘴,大笑起來,笑著笑著便慢慢沉下臉,四下望一望,蔣明英眼神亮,趕緊讓碧玉領著幾個宮娥魚貫而出,方祈這才出聲,低沉而篤定。
“依我看,應邑不把賀琰說出來,倒是個好事兒。”
話音一落,方皇后眉梢上挑,行昭埋首扒了幾口飯,今兒個的翡翠白玉豆腐煲做得好,豆腐挨在舌頭上,軟軟的還帶著些青豆的香氣,嚼都不用嚼,拿嘴抿一抿,便感到滿嘴鹹鮮。
方祈的意思其實不難懂。
是搶男人的罪名大,還是覆國的罪名大?
應邑不是傻子,她兩廂權衡之下,還是做出了死扛,先保住賀琰的決定。
行昭眸色一黯。就著勺又狠狠吃了塊豆腐進嘴,一碗豆腐兩個滋味,如今吃進嘴裡,苦得讓人心裡不舒坦。
賀琰沒耽擱,又要了碗燙麵,幾口就把一隻烤羊腿吃完了,呼呼啦啦又灌了幾口涼茶,就酒足飯飽地要告退了。
方皇后連聲叫住:“給景哥兒帶點吃食回去,雨花巷也沒個女眷打理,幾個老爺們整日能做出個什麼東西吃?鱸魚才上貢來的。新鮮著呢,原以為景哥兒也要進宮。。。”
皇帝沒叫景哥兒入宮來,至少表明了一個立場——他不願意此事宣揚出去。
方祈接過蔣明英呈上來的黑漆描金食盒。點點頭便往外走,行至門廊處,像想起什麼來,回過頭壓低聲音囑咐方皇后:“應邑那婆娘會哭會鬧,皇帝問她什麼。她都知道捻著帕子哭,什麼話兒也不說,我硬生生地聽著皇帝的語氣一點一點軟下來,可到底想一想江山社稷還是狠下心腸。皇帝能狠下心來,是因為這天下姓周,是他自己坐在龍椅上。想一想那婆娘的作為就後怕。可難保顧氏不會心軟跋扈,孝字兒遇上理字兒,誰也說不準是誰輸誰贏。再說顧氏也不是沒有為難過你。”
行昭仰頭望向方皇后,暖光熠熠的大周皇后神情堅定,眉梢唇角卻帶了些溫和。
“方都督不必擔心。”
也是,如今的方禮早已經不是二十年前的方禮了,如今的方禮是掌了掖庭事宜幾十年的方皇后。
方祈輕聲一笑。將目光向下移,落在了還留著頭的小娘子臉上。白白淨淨的常常都掛著笑,不笑的時候眼睛睜得大大的,一笑便彎得甜到人心坎裡去。鐵血男兒漢心裡頭說不出來是什麼滋味,景哥兒的倔氣他見識過了,才聽見阿福去世訊息的時候,小郎君哭過那一場後便再沒哭過,成天像只狼崽子似的,陰著一張臉,紅著眼有勁沒處使。
他讓老蔣頭陪景哥兒狠狠打了一架,小兒郎的神色這才好了些。
男兒漢還能打架混罵來紓解心懷,在他記憶中這個小小的阿嫵好像從來沒有失過分寸,冷靜且自持地會出謀劃策,會笑著問他“舅舅餓不餓?”,還會叮囑景哥兒回去給一大家子人熬綠豆湯,還會備好一兜一兜的藥膏。。。
大概那日與賀琰的夜談對立,是他頭一次聽見小娘子歇斯底里的厲聲詰問。
也不怪六皇子肯照拂著阿嫵,毛頭小子們見著這樣的小娘子,心鐵定都會化成一灘水。
方祈招手讓行昭過來,佝下身咧嘴一笑,拿胡茬去扎她的臉,笑嘻嘻地又揪了揪行昭頭上的雙丫髻,直道:“八月瀟娘和桓哥兒就進京了,到時候你記得帶著那兩個四處玩!”
行昭的臉被蹭得紅了一大片,眼神亮晶晶地望著方祈,心裡頭暖得就像午間的太陽,炙熱地烤在渾身上下,她卻只想讓熱度高一些更高一些。她多幸運啊,沒有一個能讓她依靠的父親,卻有這樣的舅舅與哥哥。
方祈一走,方皇后便忙活開了,有些事兒可不能拖到明兒個來做,宜秋宮的份例得送過去,派給應邑的人都選好,和慈和宮的氣兒也得先通好了,四下打點好才會見事不慌。
外頭的天兒已經完完全全地沉了下來,星辰密密麻麻地點在深藍色的天上,像寶藍色絲絨上墜著的珍寶。天兒晚了,人也倦了,可要緊的事兒卻等不了你舒服了之後再發作,就比如給應邑選丫鬟,鳳儀殿必須趕在慈和宮做出反應之前,先將人敲定下來。
行昭盤腿撐著下頜窩在炕上,看著蔣明英忙忙碌碌地進出,又見方皇后讓鳳儀殿的人都進來,站成一排,親自挑挑揀揀,不是嫌這個不夠機敏,就是嫌那個話太多。六司的丫頭做夢都在燒香拜佛想被指到鳳儀殿服侍,誰願意去宜秋宮那個僻靜地兒服侍一個已經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