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皇后抿了抿嘴角。靜靜地看向行昭。
“先將皇上的怒氣撩起來,應邑若是在言語間再不注意著些,觸了逆鱗。這把火只會越燒越旺。若是皇帝轉念一想,更會痛恨梁平恭,這不算落井下石,只能叫他們自作自受。。。”
行昭眨眨眼睛,接著往下說:“其實沒有六皇子的那封信。您也是準備要偽造出這封信,給馮安東架勢的吧?反正您篤定應邑背不下來信上的所有資訊,偽造一封拿給馮安東,完全能行得通?只是六皇子送得及時,手裡頭捏著原本應邑的那封信,行事定略便會更穩一些。您。。。是這樣想的吧?”
沒有六皇子的那封信,方皇后會介意偽造一封嗎?
對於這個答案,行昭十拿九穩。方皇后膽子大。方祈膽子也不算小,只是手裡拿到原先的那封信,心裡才會穩妥下來,人的心思就是這樣的奇怪,既想將所有的事兒都納入謀略之中。可又想放開手腳去拼上一拼,占上個理字兒。才名正言順。
行昭的猜測,方皇后沒做評價,手裡捏著小娘子軟軟的白白的小手,女兒家的手金貴,要細細的嫩嫩的才叫好,等再長大些,塗上紅彤彤的丹蔻指甲,一雙手伸出來指甲明亮,素指纖長,誰不會讚歎一聲?
這樣的手不能沾上血腥味,否則她便對不住九泉之下的胞妹。
天色漸晚,蔣明英一直沒回來,行昭靠在方皇后身側朗聲念著《詩經》,念得順暢卻沒能從其中聽見一絲半分的情緒,方皇后闔著眼聽得倒是很專注,宮人們躡手躡腳地在遊廊,隔間裡掛上了燈籠,再換上了幾塊兒冰,碧玉過來問了三次,“要不要現在上晚膳”,方皇后的答案都是,“再等等,讓膳房準備著,清蒸鱸魚放在最後的籠屜裡蒸。。。”
暮色臨近四合,天際盡處皆是昏黃一片,半分也看不出在正午時候,天藍得像一塊兒水天碧的杭綢緞子。
庭院之外除卻蟬鳴鶯歌之聲,還有掃地宮人拿著掃帚沙沙的聲音,行昭耳朵靈,不由得眉梢間盡是些喜氣,彎腰同方皇后低聲道:“舅舅來。。。”
話音未落,便能聽見廊間有斬釘截鐵的兩行腳步聲,然後懸著的湘妃竹簾便被人一把撩開了,方祈白白淨淨的一張臉便似笑非笑地露了出來。
行昭長長鬆了一口氣兒,趕忙快步跑過去,扯著方祈的衣角,也不說話。
方祈朗聲笑開,將行昭一把抱掛在臂間,倒惹來方皇后一聲驚呼,男兒漢直襬擺手:“我臂力穩著呢!桓哥兒掛兩三個時辰都沒事兒!”
方皇后端坐如儀,幾乎想對著方祈翻個白眼,餘光裡瞥到蔣明英進來,眉梢一抬,蔣明英便笑著上前去邊將行昭抱下來,邊通稟給方皇后:“您不該收拾隔間的屋子,您應當收拾宜秋宮的屋子,皇上見應邑長公主氣色不太好,直讓長公主這些日子先歇在宮裡頭,吃穿用度都由您安排,等定京城裡平靜了些,再讓人給應邑長公主好好診回脈!”
輕描淡寫一句話,行昭卻分明感受到了皇帝的怒氣。
應邑的舊閨在明珠苑,宜秋宮是歷來公主的住所沒錯,可大周朝的公主們身份尊貴,大都是挨著自己母妃住,誰還孤零零地住在皇城最偏僻的地方啊!好好診回脈。。。這是皇帝在給自己一個考量的時間。
“皇上還下了別的口諭嗎?”
方皇后緊跟著問道。
蔣明英沒答話,方祈眸光一黯,道:“讓秦伯齡加緊攻防,最遲要在八月結束西北之役,讓人護送梁平恭先行回京。”
方皇后緊蹙眉頭,冷聲一問:“沒了?”
方祈彎腰將行昭放下,邊輕輕搖了搖頭,他知道方皇后想聽到什麼,可應邑那娘們嘴巴硬,死活沒說賀琰那個老王八啊!
正文 第一百二八章 離析(上)
行昭總算腳捱到了地,緊緊地貼在方祈身上,應邑沒有將賀琰供出來,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就像小孩子為了摘到樹上的果子,木梯也備好了,衣裳也換了,籃子也擱在身邊兒了,已經投入了這麼多的精力與心血了,為了那個執念,就算功虧一簣,也不願意親手把果樹砍斷。。。
應邑太痴了,太痴了!
心裡頭除了賀琰這個執拗的初願,什麼也沒有了!
方皇后沒有再問了,輕嘆了口氣兒,讓蔣明英上膳。
方祈明顯是餓了,捧著大海碗,大口大口吸吸呼呼地吃燙麵,連湯帶面都喝了個精光,方皇后也跟打完一場硬仗一樣,渾身鬆懈下來過後,就把眼睛放在了行昭身上了。
“雖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