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又在烈日下鍛鍊,大汗淋漓,心臟是承受不了的。恢復工作後,在230廠的夜以繼日,身體上、精神上的巨大壓力。畢竟是65歲的人了。在一次參加批鬥會回來後,人就不行了。心肌梗死。幸得301醫院的護士小孫發現得早,加上王士雯主任的果斷搶救,才得以脫離危險。
我媽媽說,衛星迴收那三天,你爸搞得太緊張了。會上批判,他老是上廁所,藉機會去打個電話,問衛星又到哪了。父親說:“瞎說!哪有那麼回事。”
其實,父親並不在意別人對他的批判,他經歷的太多了。他說:“要我聽就去聽嘛,有什麼大不了的!”只是有一個大科學家的發言,使他困惑和難受。這位科技界的泰斗說:“張愛萍是個什麼人 ?'…'我看是個魔鬼!他想拉我下水,就像魔鬼在向我招手!”
他贏得了熱烈的掌聲。
何必這樣呢?其實,批判一下也沒有什麼,在那種環境下,言不由衷的也大有人在,但何必要用這樣閃光的語言呢?
縱觀“文革”10年,語出驚人的的確不少。在傳達彭羅陸楊問題時,總參主要領導人揭發彭真在批判羅瑞卿時的表現,就將其概括為四大陰謀:“一是六條清規戒律”,“二是五個不準”,“三是三支毒箭”,“四是五個追查”。批鄧時,海軍主要領導人也是語出驚人,他說,鄧小平是什麼人 ?'…'是個“五毒俱全”的人!哪五毒我也記不住了,總之,這些話馬上就上了簡報的頭條,好處自不必說了。對政客來說,這是天經地義的,問題是你搞科學的,幹嗎就非往那上擠呢?屈於政治上的壓力,也無可非議,但藉助政治投機,就讓人鄙視。我無意否定他的貢獻,但名氣大,未必人格就高尚!愛因斯坦在懷念居里夫人時說:“第一流人物對於時代和歷史程序的意義,在其道德品質方面,也許比單純的才智成就方面還要大。即使是後者,它們取決於品格的程度,也遠超過通常所認為的那樣。”是啊,還有什麼比人格更重要、更具魅力的呢?當然,現在這個觀點已經過時了,所以,這種人大有市場,也就不奇怪了。
父親心臟病突發,301醫院的303立即上報軍委。
葉帥電話:“你的那些講話,我都看了,沒有什麼錯誤。你沉住氣,他們不敢怎麼樣。”
並下達三條指示:1.對張愛萍的病要積極治療、精心護理;2.不允許任何人干擾治療,醫院要負起責任來;3.沒有我的批准,不能讓張愛萍離開醫院。
危難之時,見真情!
聶老總來了。他說:“不是要揪後臺嗎?讓他們來找我好了,我就是你的後臺!”父親的司機老安說,聶老總那裡送了幾隻老母雞,說老總還特地關照了,叫給我們首長燉湯喝。
“文革”初期,在黨內、在中央高層,由於左傾極端主義思潮的影響,工作中的意見分歧、部門管理上的交叉,這些本來很正常的矛盾,被擴大為是兩個階級、兩條路線、兩種制度、兩個司令部的鬥爭。極大的損害了黨內長期形成的親密的同志式的關係。親歷了自身的磨難,目睹了眼前的浩劫,人們倍加珍惜戰爭年代形成的友誼,珍惜黨的團結,他們在反對、抵制“文化大革命”錯誤的立場上又走到一起來了。
從1956年開始,父親在聶老總手下為中國的兩彈一星事業奮鬥了整整20年。父親桀驁不馴、直來直去的脾氣和個性,沒少得罪過聶老總。60年代中後期,因為部院合併的問題,再加上國防科委和國防工辦及總參在體制上相互交叉的矛盾,有不少誤解。父親解除監禁後,去看望聶老總,一見面,兩個人都落淚了。經過了“文革”的煉獄,面對滿目瘡痍,個人之間的趔趄又能算什麼呢?共同的遭遇,反倒增添了他們相互的理解和溝通。父親回來講起時還沉浸在悲傷中,他說:“我們擁抱在一起,聶老總拍著我說,什麼都不要說了。”
像世界上所有的事物一樣,“文化大革命”在它勝利的口號聲中,也在不斷地製造著自己的敵人。時至今日,和1966年已大不相同,政治界限已涇渭分明,一邊是“四人幫”,另一邊,是老同志,是人民,是人民軍隊。
301醫院的劉軒亭院長和心內科王士雯主任,不斷叮囑醫生護士一定要執行葉帥指示,保護好父親。所以,父親的病室門上,總是掛著“不是探視時間不得入內”的牌子,每次,“幫促會”剛開始,醫護人員就以輸氧、輸液、化驗、檢查或以“特殊治療”為由,進行搗亂。弄得“幫促人員”情緒全無。對這種惡作劇,這些年輕的女軍官們得意地相互間擠眉弄眼,暗自竊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