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地而來的這場災難,是噩夢纏身,還是吉人天相呢?
我們都在祈禱。
前方的報告說,艙體基本完好,裙部再入大氣層時有燒損痕跡。“尖兵”取得了預定的遙測試驗資料,只是返回艙的落點偏大了一點。
《解放軍報》有篇回憶記載了當時的情況:
“身穿軍裝的張愛萍,昂首挺胸地出現在北京站站臺上,他要親自在這裡迎接從前方歸來的同志們。
“列車徐徐進站,馬捷一行走下列車。張愛萍大聲說:‘歡迎你們!前線歸來的英雄們!’馬捷一行在大西北有些日子了,他們萬萬沒想到,此時來迎接他們的張愛萍,正在接受批判。”
鑄造大國,為這個國家拿出殺手鐧,曾是他人生的夙願。看來,1977年拿出洲際導彈的願望是無法實現了。他對馬捷說:“你們好好幹下去吧!”他遂熱烈地擁抱了他。但馬捷還不太明白。
從此後,他將永遠從中國兩彈一星的事業中消失了。但他想過了:
“你們要殺就殺,要剮就剮,我無所謂了。我即使不在了,但我的事業總還是留著的!”
他頂著寒風來歡迎勝利歸來的戰友,他由衷地感激他們。
也由衷地慶賀自己的勝利!
“尖兵”的成功,再次引起世界矚目。這件事,在當時,對未來,究竟有什麼意義呢?就在本書即將發稿送排的前夕,2007年10月24日晚,“嫦娥-1號”發射升空。各大報的通欄標題是:中華民族由此邁開了向宇宙深處探測的第一步;古老的神話《嫦娥奔月》將成為現實。《參考訊息》編輯部將自上個世紀70年代以來國外媒體有關我國航天事業的報道系統地整理發表,我看到了有關當年這顆回收衛星“尖兵”的報道:
日本《朝日新聞》1975年12月3日,題目《對蘇美接近的大示威》:“在美國總統福特訪華前夕發射衛星,而在其訪華高潮中收回這顆星,是意味深長的——中國洲際導彈試驗和進行實戰部署日益臨近了,它要告訴兩個超級大國,中國的存在是舉足輕重的!”
“尖兵”發射成功後,11月30日,根據軍委的要求,我們替父親寫了份檢討。粟裕同志說,可以聽聽宋時輪的意見,他點子多。宋說你們就別操心了,就讓我的秘書幫助寫一個,“文革”的事經歷多了,他已經練出來了。宋當時的秘書叫雷淵深,後來從軍科軍制部部長位置上退休,他的愛人譚小雯,是父親的好友譚知耕同志的女兒,我曾專門聽他們兩口子說起過這件事。這份檢查,陳錫聯看了後特別高興,說:愛萍同志的檢討很深刻嘛,我看可以過關了。因為沒有簽字,又給退回來了,但就是這個名字,父親死活不肯籤。陳錫聯很無奈,說你這個人怎麼這麼犟呢?檢討一下過了關不就算了嘛。
對陳錫聯,父親一直心存感激。感激他在危難時對自己的真誠關照。“四人幫”粉碎後,在中央工作會議上,父親站出來說:“陳錫聯在那樣大的壓力下,保護了我。我今天為他說話,不完全是出於個人的感情。我們不能因為有些同志當時在臺上迫不得已地說了些話,就一風吹地批判他們。包括吳德同志,他對整頓七機部是給予支援的。不看歷史,這樣做,就沒有道理了。”
“尖兵”的成功,使許多同志為父親高興。粟裕當時還在住院,他對我媽媽說:“衛星迴來了,愛萍的壓力會輕一些了。”遂在紙上寫了幾個字:“虎落平陽被犬欺!”
8 生死由命
陳寶定繼續回憶:
“1976年整個翻過來了,中央批准開兩委聯席會議(國防科委黨委和七機部黨組)揭發他。對我倒沒有采取什麼措施,還讓我當特約代表參加會。
“他病了。每星期有兩次給他送材料,我就借送材料的機會去看他,也不敢和他多說話,相對無言。我每次去看他回來,230廠、211廠的工人都問我,張老身體怎麼樣了,能不能去看他,你下次再去,告訴他,我們都想他。鳳州的工人對調查組說,是張愛萍好還是你們好?我們不知道。但我們知道,他來了,我們還能分半斤豬肉,你們來了,我們連這點肉也沒了。
像他這樣的人現在沒有了,以後也不會再有了。
再以後呢……
就不分配我工作了。
我做了兩個沙發,至今還留著。”
父親真的病了。連續緊張的工作,無休止的批判。加上5年的關押,尤其是左腿骨折後,他急於恢復。那時大家都不太懂醫學知識,年紀大的人,在高溫的藥液裡浸泡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