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家,抱著“國家有難,巾幗不讓鬚眉”的人生志向投身抗日洪流。當翻天覆地的時代大變革到來時,命運卻對他們作出瞭如此殘酷的判決,他們當真是會絕望的啊!
去大連這一路,她又要照顧擔架上情緒不安的父親,又要照看嗷嗷待哺不滿週歲的孩子。父親負傷後,媽媽一急之下沒了奶水,我經常在路上餓得哇哇亂哭。走了一天的路,宿營下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老鄉藉口大鍋,熬米粉糊糊給我吃。米粉是她自己做的,先把米烤焦了,碾成粉,吃時加水攪拌熬成糊糊。媽媽說,我那時總像瘋了似的,兩個勺子都喂不過來。
從臨沂往北是沂水,過了沂水就是敵佔區,沿途有敵人的封鎖線,碉堡、炮樓處處可見,鬼子和偽軍拒絕向我軍繳槍,等待蔣介石政府的接受和改編。聽爸媽說,一路上大多是晝伏夜行。過封鎖錢的那天恰好是個陰天,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伸手不見五指,為了肅靜,連馬蹄子都用棉布和麻袋片包起來。人們唯一擔心的就是我,在這樣寂靜的夜晚,一聲哭啼,引來了敵人,8個人的小分隊是不堪一擊的,何況沿途還有許多跟上來逃難的老鄉呢。為了讓我熟睡,行前特意用米糊子把我餵飽了。但臨近村頭時,我突然號啕大哭……真是鬼使神差!
每當父母講起這段經歷時,總會補上一句:“你啊!從小就讓人鬧心。”這大概也是種暗示,怪不得我這一生無論走到哪裡,都被視為是個不安定因素。
走了一夜的路,住下來,大家都能休息,只有媽媽忙著號房子、籌糧,與當地黨的地方組織取得聯絡。再就是照顧爸爸和我,弄飯、換藥、洗洗涮涮的。還要計劃明天的行軍路線,甚至給警衛班上課,給個別戰士做思想工作。媽媽說我真是她的剋星,夜裡行軍騎馬抱著你,一顛就睡著了,白天大家睡了你就鬧。為了怕我吵鬧,總是抱著你到村頭去哄,可你精神大著呢。她說,那時真累啊,一倒頭就睡著了,就是在老百姓半尺寬的長條凳上也能美美地睡上一覺。睡覺時怕我亂爬,就像拴小狗似的,用綁腿布一頭拴住我的腳脖子,另一頭拴在凳腿上。
媽媽說,那時她什麼願望都沒有,唯一的就是想睡個安穩覺。就這樣,也不知熬了多久,突然有一天,她一點覺也沒有了,睏乏消失了,再也找不回來了。按現代醫學的說法,大腦精神和情緒控制的記憶產生了,這就是失眠。直到現在,多少年過去了,每晚她還是離不開安眠藥。
戰爭中的女人啊!
大連,是座美麗的如夢幻般的城市,異國風情的小屋,櫛鱗彼伏、依山傍水,比比皆是。在領略了幽美如畫的海天山色之後,日俄戰爭遺留的碉堡、塹壕和街區深巷裡破爛不堪、低矮潮溼的小窩棚,以及隨處可見的和服、俄文招牌,似乎都在提醒人們曾經有過的殖民地的屈辱歷史。
這是一座極特殊的城市,它的行政管理和政治取向也是多重的。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大連的行政權名義上歸還給了中國,但實際上為蘇聯軍隊所佔領。他們也奉行國際主義,同情中國共產黨,暗中贊助並提供便利;但不允許中共進行公開的活動。應該說和平已經來到了這裡,但就像所有經歷了戰亂的城市一樣,秩序混亂,物資匱乏,糧食、藥品、燃料,彌足珍貴。電力不足,電燈的燈絲總是紅紅的,像是燭火,在黑暗中彷彿隨時都會熄滅。媽媽每天清晨的第一件事就是燒開水,一個小小的電爐,在微弱的電壓下,一壺水足足要燒兩小時。臨來的時候,組織上給了些大洋。隨著戰事越來越擴大,一些傷病員和領導幹部的家屬也陸續轉移到大連,生活成了最大的問題。媽媽把這些大洋兌換成盧布,分給了大家。
父親除了昏睡就是抱個收音機不放,是那種用乾電池的像電臺一樣的軍用收發報機,繳獲日本鬼子的,一天到晚地聽有關戰事的進展。他的脾氣變得異常暴躁,經常拒絕吃飯,成天不說一句話。後來,我聽說腦外傷病人的特徵就是脾氣、情緒異常的焦躁和暴烈。總得要補充營養啊,媽媽是整天去弄吃的。有一次,好不容易搞了點牛奶,熱好了端上來,好勸歹勸,不料父親手一揮,就將牛奶打翻在地上,惡狠狠地說:“要吃你吃!”媽媽說,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默默地流淚。她說:“一個病人,你能拿他怎麼辦?”
“你爸爸總是頭疼,他會死死地抱住自己的腦袋說,頭要裂開了啊!疼得沒辦法時,就使勁往牆上撞……他整夜整夜沒法入睡,全身疼痛,我就給他揉。禍不單行,你爸又得了急性盲腸炎。手術是個日本醫生給做的,你想怎麼能不讓人揪心?可有什麼辦法,只能是硬著頭皮看著他動刀子。我累一點沒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