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此時,他曾擲地有聲發下誓言,“這天下,終歸是司馬家的天下。”
這話,如今他是否謹記?
這話背後的含義卻是,他若記得這天下終究還是姓司馬的,公子昶便安心交由他教導。如若不然……朱家已是日薄西山,顧氏是否要步了朱家的後塵,只在他一念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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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居里,七姑娘對鏡梳妝,心不在焉,通著披散的髮絲。再瞅瞅更漏,不知不覺,已過了戌時。那人進宮已足有逾一個半時辰,怎地這般晚還遲遲不見人影?
正胡思亂想間,便聽身後門簾,一撥一放。
“回了?”她回頭綻開個歡喜的笑顏。看在他眼裡,美玉般潤澤。
“用飯了不曾?”
“餓了。”他也直白。解了氅衣遞給她,水盆裡淨了手,懶洋洋坐下。
七姑娘瞪眼,“這辛苦一趟,回京連口飯都不給吃了?”好像懷王怎麼委屈了他。她嘟著嘴兒,替他忿忿不平。
見她如此,他忽而就笑了,“家裡飯菜香。”
這話似取悅了她。七姑娘得了鼓舞,也不管天色已晚,躍躍欲試的請命。
“妾身就防著呢。小廚房裡麵條是早備下的,容我這就去給您下碗麵去。”話音還沒消散,人已衝出了內室。
眼看她不等他應話,已自作了主張,將簾子摔得嘩嘩響,獨獨將他留下。
他喟嘆搖頭,索性自顧換了身舒適的衣裳。一頭打著繫帶,一頭回想起宮中臨告退前,懷王命他明日領她進宮看看姜昭儀,說是昭儀娘娘念她得緊。
他領命應是,剛跨出一步,身後卻傳來懷王如恍惚般,輕飄飄一問:
“顧愛卿,”話音頓了頓,接著道,“當日可有查出,公子成除對東宮子嗣下手外,可還有別的可疑行徑?”
這話他自然是不能答的。
自侯英一夕間在宮裡冒頭,他便猜到,終有一日,懷王會有此一問。
可那又如何?陳年舊事,不說他早已處置乾淨了手腳,且當年他確確實實,是被文王禁在宮中。旁人看來,他遠不具備下手的時機。且要論動機,當年一心想要廢黜太子的文王,與急於取太子而代之的公子成,比他更引人遐想連篇。
他也不過是在文王狠心絕情,默許了公子成斷絕東宮子嗣這狠招上,再添了一把火罷了。
只這火放得人不知鬼不覺,如文火燉肉。煮熟了爛在鍋裡,混沌一團,面目全非。再要往回追查,文王已大行入了皇陵,公子成早被流放,可謂死無對證。只需他一口咬定,即便懷王心頭還有猜疑,他也能推脫得一乾二淨。空口無憑不是?
只他心裡不免生出幾分感概:懷王雖資質平庸,到底當了多年太子,即便後知後覺,也不是一無是處。
只這份警醒來得太遲,而時不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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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大人機關算盡,趁火打劫。這個男人陰暗狠戾的一面,小七是不知道的。
咱家小七正心疼嘀咕:世子大人進宮一趟真不容易。餓肚子怎麼行?得趕緊餵飽他,餵飽他~~
第411章 “有事”,沒事。
隔日七姑娘帶詵哥兒進宮之際,一行人在朝露殿外等候姜昭儀傳召。不巧卻是,聽聞裡邊兒懷王正好有旨意傳到宮中,來宣旨的太監正是御前總管劉高。
“怎麼,可是小公子又得了王上賞賜?這可是大喜事兒。”與劉高對面錯身,七姑娘微微頷首。
還站在門外呢,一眼便瞧見大殿中央的圓几上,依次擺放著幾個朱漆托盤。其中一個,紅綢掀開一角,露出餅簇新的硯臺來。
七姑娘瞭然而笑,款款踏進門,誠心誠意,向姜昭儀道賀。
不止為這方硯臺,更為昨日懷王令公子昶拜了那人做先生。
說到底,滿京城裡上上下下,就屬姜昱與姜昭儀母子與七姑娘最是親近,身上都流著姜家的血脈。姜柔又不是個蠢的,不似九姑娘姜冉,自絕後路。於是這處著處著,一年裡也有好幾次往來。加之姜柔知進退,懂得審時度勢,漸漸的,與七姑娘的情分,比兒時更深幾分。
也不知是否是七姑娘的錯覺,她只奇怪,今日昭儀娘娘似格外高興,待她母子,就如同昨日懷王所言,“念想得緊”,分外熱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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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將姜昭儀從腕子上褪下的瑪瑙玉鐲子,往那人眼皮子底下一遞。
“今兒進宮姜昭儀賞的。推辭不過,妾身只好代詵哥兒收下。據說這鐲子還是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