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利仁懷裡;利仁一隻手兜在碧桃肩上,瞧見同秀,急行推開。同秀這一氣,真是髮上衝冠,一手將帕子內包的東西向碧桃臉上摔來,一手將煙燈砸在地下,說道:“好。好,你們做了一路!”就怒氣衝衝的出來上車,馬上叫跟班收拾,搬到店裡。
後來花了五百金,買走一妾。進門那一日,辦了數席酒,叫了一班清唱相公,請他那相好的財東和苟才、原士規諸人。正在熱鬧,不想碧桃母女披頭散髮,坐車而來。一下車,就像奔喪一般,號啕大哭,從門前大鬧進來,家人打雜人等都擋不住。同秀跑開了,他媽將頭向牆上就撞,碧桃又拿出小刀來,向脖子要抹,十餘人分將按住。碧桃就躺在地下,大哭大嚷,聲聲又叫錢同秀出來。街坊鄰右和那過路人,擠滿院子。那怕事的財東看見鬧得不像,早都跑了。只剩下苟才等酒肉兄弟和那萬分走不了的幾個夥計,做好做歹的勸。無奈兩個潑辣貨再不肯歇手,直鬧到定更。
大家曉得此事是背後有人替他母女主張,只得找著同秀,勸他看破些錢,和他媽從兩千銀子講到一千兩,才得歸結,天已發亮了。這苟才等今天真是日辰不好,喜酒一杯不曾吃上口,倒賠嘴賠舌跑了一夜。正是:
執鼠之尾,猶反噬人。
只有羅漢,獅象亦馴。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中奸計凌晨輕寄柬 斷情根午夜獨吟詩
話說荷生日來軍務正忙,忽晤小岑,說原士規愉園請客,十分驚愕,說道:“那愉園平日不是他們走動的地方!”後來小岑說的千真萬真,荷生總不相信,特特請了劍秋來。劍秋一見面,也怪採秋,說道:“愉園聲價,從此頓落了!”荷生一肚皮煩惱,默默不語。劍秋隨接道:“這其間總另有原故。他們那一班人素與採秋是沒往來,只是這一天的事如今都傳遍了,還能夠說是謠言?”小岑道:“望伯很得意,說是人家花了幾多錢,也不過如此鬧一天。”荷生聽著,心上實在不舒服,便說道:“算了!從今再不要題起‘愉園’兩字吧。”說著,就將別的話岔開,無情無緒的談了一會,二人也就去了。
此時日已西沉,荷生送出二人,也不進屋,一人在院子裡踱來踱去。一會望著數竿修竹痴立,一會又向著那幾盆晚香玉徘徊。直到跟班們拿上燈來,青萍請示開飯,荷生才進屋裡,說道:“我不用飯了,你將荷葉粥熬些。”便到裡間躺下。好一會,門上送上公事,荷生起來問道:“有緊要的軍情麼?”門上回道:“沒甚緊要的。”荷生道:“我明天看吧。”門上答應退出,荷生就撂在一邊。青萍回道:“荷葉粥熬好了。”荷生道:“我肚裡不餓,停一會吃吧。”送出來堂屋,又是踱來踱去。忽然自語道:“撒開手罷了。”青萍大家都在簾外伺候,也不曉荷生是什麼心事。只聽得轅門外已轉二更了,便掀簾進來,請荷生用點粥。荷生叫端上來,就在堂屋裡吃了,也不叫添。青萍回道:“老爺不曾用晚飯,添些嗎?”荷生惱道:“不用了!”青萍不敢再口。跟班送過漱口壺、手巾,荷生只抹了臉,口也不漱,便起來向裡間去了。一會,叫:“青萍!”青萍答應進來。只見荷生盤坐一張小榻上,問道:“有什麼時候了?”青萍回道:“差不多要一下鍾了。”荷生道:“遲了。”便叫跟班們伺候睡下。
次日,青萍起來,走進裡間,見荷生已經起來,披件二藍夾紗短祆,坐在案上了。青萍愕然,招呼跟班照常打疊鋪蓋,打掃房屋。青萍伺候荷生洗過臉,正要端點心上去,只見荷生檢出一張薛濤箋,放在實上,翻開硯匣,磨了濃墨,蘸筆寫完;取過一個紫箋的小封套,將詩箋打個圖章,摺疊封好,寫了“愉園主人玉展”六字,便叫:“青萍!”青萍卻早在案傍伺候。荷生將柬帖兒遞給青萍,說道:“送到愉園,就回來吧。”荷生也不用早點,轉向床上躺下,徑自睡著了。 且說採秋連日盼望荷生,兩天卻不見到。當下晨妝初罷,紅豆剪一枝素心蘭,笑吟吟的掀開簾子,說道:“這花也解人意,前兩天才抽四五箭,今天竟全開了。我剪一枝給娘戴上,也不負開了這一番。”採秋也自喜歡,向著花領略一回,就接過手,對著鏡臺正要插在鬢邊,忽見小丫鬟傳進柬帖,說是韓師爺差人送來的。採秋便將蘭花放下,親手拆開一看,卻是兩紙詩箋,上寫的是:
風際萍根鏡裡煙,傷心莫話此中緣!
冤禽銜石難填海,芳草牽情慾到天。
雲過荒臺原是夢,舟尋古硐轉疑仙。
懊依樂府重新唱,負卻冰絲舊七絃!
紅豆在旁,見採秋看了一行,臉色便覺慘然;再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