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望著窗外的雲陽丸,一臉凜然:“龍旗鳳旗天地旗,本碼頭一門朝天,哪樣旗見不得?”
眾首領一同站起,望著窗外雲陽丸輪上的日本旗,一臉凜然:“獨丁丁見不得昏天黑地膏藥旗!”
宋二哥明白過來:“原來拜兄們早就明白?”
袍哥大爺說:“面帶豬相。”
眾首領說:“心頭嘹亮!”
袍哥大爺這才端茶,一飲而盡。
眾首領端茶,一飲而盡。飲罷,全都望著宋二哥。
宋二哥端起自己那碗茶,慢慢啜飲重慶沱茶才有的那股釅得發苦的滋味兒。
這一靜,碼頭上傳來日本兵的喧鬧叫罵聲。
碼頭上,李果果等三個衛兵正監視雲陽輪。圍觀群眾漸漸增多。喧鬧叫罵聲更大。
姜老城與週三弟正挑著米與菜,混跡於碼頭市場的米幫、菜幫的人眾中,姜老城指點著雲陽丸,說著什麼,看來語言頗富煽動性,週三弟像說相聲似的跟捧著。米幫菜幫人眾越聽越來氣。
日輪上,有日兵和水手向李果果們擲果皮。接著,一盆汙水潑來,李果果本能想避,忽然看到群眾中一個青年女記者正端著相機對著他在拍照,他悶哼一聲,挺身直立。女記者按下快門,感動地上前:“這位中國軍人,我是《新蜀報》記者黎麗力,能採訪你麼?”
李果果說:“請注意你的提法。我不是中國軍人,我充其量是中國警員,其實是嘉陵江峽防局少年義勇隊員。”
女記者越加敬重:“槍口下,汙水中,你一步不退,為什麼?”
李果果說:“一門朝天,這是我中國人的碼頭,盧處長喊我鎮守,就算日本人丟炸彈,我也不走!盧處長告訴我們八個字:決不硬碰,誓死不退。”
女記者記下這八個字。
日兵和水手見狀丟得更歡,甚至開始吐口水。
碼頭工人與圍觀群眾準備撿起地上的果皮對擲。被李果果阻止,一個日本兵從船上猛唾一口。
李果果被這口痰吐中。
群眾憤憤不平:“吐你一腦殼濃痰,你也伸出腦殼接到?日本人拿你腦殼當痰盂!”
李果果猛轉頭對眾人:“盧處長說,中國人講道理。要是他扔你、你也扔他,那就是以暴抗暴以惡對惡。”
女記者關切地望著李果果,一雙嫵媚的桃花眼,毫不掩飾心中敬慕之意。
李果果豪情倍增:“我們盧處長自然有辦法叫他們明白中國人的道理!”
女記者激動地現場寫稿:“昨日航務處之兵,已完全撤回。該處囤船僅留步哨三人,在嘉陵碼頭監視有無違禁解除安裝。”
市民們不久讀到了黎麗力的現場報道:“……而日兵及船上洋奴,反向碼頭衛兵擲果皮、潑穢水,意存挑動。衛兵均忍受不理,直立如故。惟碼頭上之提裝工人、搬運力夫,及囤船工人、駁船工人等,睹此情形,僉大憤激,遂在附近茶社由各代表等聯合協商,僉以該輪蔑視我國官廳,目無政府,在未接受檢查前,議決一致不與合作,並定明日約集炭幫米幫等實行斷絕交通(易)雲。”
素來以文字校對嚴謹著稱于山城的《新蜀報》,這天印出後出了個錯,把“交易”寫成了“交通”,不知是女記者現場激動,還是老編輯義憤急迫所致。
本埠各報都在報道昨天開始發生在重慶碼頭上的這樁事。劉湘、升旗教授都讀到了報紙。
盧作孚同時瀏覽著兩份報紙,《商務日報》、《四川日報》,昨日以來一直繃緊的臉鬆開了,守在他身邊的蒙淑儀卻望著桌子上一動未動的飯菜發愁。
各報報道屬實——碼頭上,鄒俠丹拿著一把的零鈔票,碼頭工人卻沒人願接活。看著碼頭工人雖貧窮卻不受誘惑,鄒俠丹若有所思。碼頭邊市場,鄒俠丹採購米與菜,卻被茶館中見過的炭幫首領、米幫首領拒絕。鄒俠丹盯著揚長而去的炭幫米幫首領的背影默默點頭,不知是心頭有所觸動,還是腦袋裡另打著什麼主意。
這天黃昏,穿條紋西裝的鄒俠丹引著穿一身中國長衫的吉野下了雲陽輪,來到江邊僻靜處一艘擱淺的木船後,吉野遞出一整疊日元。鄒俠丹接過,以買辦的職業習慣,熟練地點清,然後轉身遞給穿一身破長袍的一箇中國老頭。這老頭正是茶館裡的那個袍哥大爺,他點頭哈腰地一把接過,雙手哆嗦地數著。
吉野隱藏蔑視之意,笑容可掬地看著袍哥大爺笨手笨腳點鈔,想著,中國老頭,你這輩子怕也沒點過這麼多日元。
鄒俠丹面無表情,默默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