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部分(2 / 4)

得像個孩子似的,他手舞足蹈,高興得要跳舞了。

“太好了!”他搓著手說,“我的上帝,這有多好啊!”

她像著了魔似的,睜著一雙充滿愛意的大眼睛,定定地瞧著他,等著他立即對她說出意味深長、至關重要的話來。他還什麼也沒有說,但她已經覺得,在她面前正在展現一個她以前不知道的新的廣闊天地,此刻她滿懷希望地期待著它,為此作好了一切準備,哪怕去死。

“明天我就動身,”他考慮了一會兒說,“您到車站上去送我……我把您的行李放在我的皮箱裡,您的車票由我來買。等到打了第三遍鈴,您就上車,我們一道走。我把您送到莫斯科,到了那裡您再一個人去彼得堡。身分證您有嗎?”

“有。”

“我向您發誓,您日後不會感到遺憾、不會後悔的,”薩沙興奮地說,“您走吧,學習去吧,到了那邊再由命運安排您的去向吧。只要您徹底改變您的生活,一切都會起變化的。關鍵是徹底改變生活,其餘的都不重要。說好了,我們明天一塊兒走?”

“啊,是的!看在上帝份上!”

娜佳覺得,此刻她異常激動,心情從來沒有這樣沉重,從現在起直到動身前她一定會傷心難過,苦苦思索。可是她剛回到樓上的房間,躺到床上,立即就睡著了。她睡得很香,臉上帶著淚痕和微笑,一直睡到傍晚才醒。

有人去叫出租馬車。娜佳已經戴上帽子,穿好大衣。她走上樓去,想再看一眼母親,再看一看自己的東西。她在房裡還有餘溫的床邊站了片刻,向四周環顧一番,然後輕輕地走到母親房裡。尼娜·伊凡諾夫娜還睡著,室內很靜。娜佳吻了一下母親,理理她的頭髮,站了兩三分鐘……然後不慌不忙地回到樓下。

外面下著大雨。馬車已經支上車篷,溼淋淋的,停在大門口。

“娜佳,車上坐不下兩個人,”祖母看到僕人把皮箱放到車上,說,“這種天氣何必去送人呢!你最好留在家裡。瞧這雨有多大!”

娜佳想說點什麼,但卻吐不出一個字來。這時薩沙扶她上車坐好,拿一條方格毛毯蓋在她腿上,他自己也在旁邊坐了下來。

“一路平安!求上帝保佑你!”祖母在臺階上喊道,“薩沙,你到了莫斯科要給我們寫信!”

“好的,再見了,老奶奶!”

“求聖母娘娘保佑你!”

“唉,這天氣!”薩沙說道。

娜佳這時才哭起來。現在她心裡明白,她真的走定了,而剛才去看母親、跟奶奶告別的時候她還不怎麼相信。再見了,故鄉的城市!一時間她想起了一切,想起了安德烈,他的父親,新房,裸體女人和花瓶。所有這一切已經不會再使她擔驚受怕、心情沉重,所有這一切是那樣幼稚、渺小,而且永遠永遠過去了。等他們坐進車廂、火車開動的時候,如此漫長而沉悶的往日生活,已經縮成一個小團,面前展現出宏偉而廣闊的未來,而在此之前她卻是覺察不到的。雨水敲打著車窗,從窗子裡望出去,只能看到綠色的田野、閃過的電線杆和電線上的鳥雀。一股歡樂之情突然讓她透不過氣來:她想起她這是走向自由,外出求學,這正如很久以前人們常說的“外出當自由的哥薩克”一樣。她又笑,又哭,又祈禱。

“不錯,”薩沙得意地笑著說,“真不錯!”

秋天過去了,隨後冬天也過去了。娜佳已經非常想家,每天都思念母親和奶奶,思念薩沙。家裡的來信,語氣平和,充滿善意,似乎一切已得到寬恕,甚至被迫忘了。五月份考試完畢,她,身體健康,精神飽滿,高高興興動身回家。途經莫斯科時,她下車去看薩沙。他還是去年夏天那副樣子:鬍子拉碴,披頭散髮,還是穿著那件常禮服和帆布褲,還是那雙大而美麗的眼睛。但是他一臉病容,顯得疲憊不堪,他顯然老了,瘦了,而且咳嗽不斷。不知怎麼娜佳覺得他變得平庸而土氣了。

“天哪!娜佳來了!”他說著,高興得滿臉笑容,“我的親人,好姑娘!”

他們在石印廠坐了一陣,那裡礦屋子煙霧縹繞,油墨和顏料的氣味濃重得令人窒息。後來他們來到他的住房,這裡同樣煙氣燻人,還痰跡斑斑。桌子上,一把放涼的茶炊旁邊,有個破盤子裡放一張黑紙。桌上和地板上到處是死蒼蠅。由此可見,薩沙的個人生活安排得很不經心,馬虎得很,他顯然蔑視居所的舒適和方便。如若有人跟他談起他個人的幸福、他的私人生活,或者別人對他的愛慕,這時他便覺得不可理解,常常只是一笑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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