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義抬頭,道:“此話錯了,我和大哥不正是你哥哥,日後在宮中還是要時常見的。”我聽他這話,忙又端了杯茶遞給他,道:“倒也是,你們回了宮,日後也熱鬧了。”
我們對坐著,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待日頭漸落了,才起身出了門。
因平日宵禁,上元燈節更是熱鬧非http://87book。com常。街上熱頭攢動,衣香鬢影,遠望去上千宮燈高挑枝頭,正是火樹銀花不夜天,落梅如雪佳人笑。
我和宜平都從未賞過宮外的燈,早看得樂不思蜀,李成器和李成義卻極為小心,一個不停護著我們走,一個則有意緩下腳步,免得我們被人流衝散。可即便如此,才不過一會兒,就獨剩了我和李成器,那兩個不知被擠到了哪裡。
我正有些著急時,李成器卻將我帶到了一個攤位前。這攤位在街頭,因擺賣的東西都是書,在燈節上自然沒什麼人留意,他卻蹲下身,一邊翻看著一邊和攤主說著話,攤主挑了一本遞給他,他神色平淡地接過,認真細看。
我不解看他,細看他手中的書卷是《金剛經》,並非什麼奇缺的,正要收回視線去看人群找人時,卻見他翻過了一頁,正夾著一張紙箋,並非是書卷上字,而是極細密的蠅頭小楷。
他靜看著那字條,漸蹙了眉,旋即又舒展開。
我立在一側看著,心中忐忑漸盛,只下意識將身子挪了一挪,佯裝挑書,將他半遮住。他似乎察覺到我的變化,微抬頭看了我一眼,又低頭看了幾眼才將那紙條收在了手裡。
他站起身,雖揚著嘴角,眼中卻沒有半分笑意:“送你盞燈,可好?”我點點頭,跟著他走過幾家攤位,凡是路過書攤,他必要蹲下身子看一會兒。
待走了半條街,才隨便挑了一盞荷花燈給我,他付了錢提著燈帶我走在人潮外出,隨手將字條燃成了灰燼,鮮紅的火舌在他手中轉瞬熄滅,我不禁嚇了一跳,脫口道:“你這樣不怕人看到?”
他將燈遞到我手中,道:“沒了物證,即便看到也無妨了。”
我提著那燈,隨他沉默走著,心中七上八下。既然他不避諱我,我就是問了又如何?念及至此,我略停了腳步,輕聲道:“此事,可與你的安危有關係?”那字條上寫的是什麼我並不關心,但能讓他冒風險來取的,怕是極要緊的事。
他靜看著我沒答話,過了一會兒,才漸自眼中泛出了些許暖意,輕搖頭道:“此事與我無關,是來俊臣要陷狄仁傑謀逆之罪。”我驚了一下,險些掉了燈,好在被他握住了提燈的手:“小心些。”我張了口正要再問,他卻已鬆開了手。
“大哥。”
李成義終於尋了來,身側跟著侷促不安的宜平。他撥開人群走到我們身邊,低頭看了一眼那燈,笑眯眯道:“大哥何時有這討人歡心的心思了?”
我被他這一說,窘得不知如何是好,只瞪了他一眼。
李成器搖頭,笑看他道:“出宮時隆基特意說過,要送永安縣主一盞燈。”李成義啊了一聲,道:“你不說我都忘了,隆基是說過。”
第16章 十五 如意年(2)
朝堂宮中,似乎一切都極平順。
上元燈節那句話,始終盤旋在我腦中,狄仁傑位高權重,來俊臣就是再有些手段也難扳倒,何況是以謀反的罪名?不過,即便是真如此,他自保尚難,又能做什麼?
數日前一場天狗食月,幾位叔父都試圖將災難引向太子,卻被狄仁傑幾句話化解,陛下大赦天下,改天授為如意。如意如意,若真能如意才好。
我見窗外日頭正盛,懶得走動,就在書桌邊撥弄著那未亮的荷花燈。撥弄的累了,便提筆練字,一待竟就是半日,直到婉兒悄然走到身後時,才放了筆回頭看她。
她笑看我,伸手端起桌上半涼的茶,道:“先恭喜你,又長了一歲。”
我,道:“日子過得快,轉眼你都從洛陽回來了。”自龍門山上香後,婉兒就留在了洛陽,待奉先寺的大盧舍那像完成才返回長安。我昨日便聽人說她進了宮,想她必然要和陛下談幾日政事,沒想到今日就來混茶喝了。
她拿起桌上寫滿的紙,細看了看,道:“這字與他有七分形似了,還是換個拓本練吧。”她話說的隱晦,我卻聽出告誡的味道,默了片刻點頭,道:“好。”其實不過隨手練字,不知不覺就以那本書為帖了。
她放下茶杯,道:“起先還覺得你謹慎,今日看來,先前兩年在宮裡學的竟都丟了七八分。”我將那張揉成團,仍在一邊,尷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