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泉看上去大大地不妙,想想這滿地的血,都是從那個孱弱蒼白的身體裡流出來的,草植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這樣竟然還沒死,這個人的命還真大。
包子也已經得到了訊息,從守靈的地方匆匆趕回,此時,正站在夜泉的床側,小心地照看著他。
“老師,小樹哥哥真的不要緊嗎?他……他不會死吧?”包子幾乎要哭了。
難道讓他在這短短的時期,去接受那麼多親人的離去?
先是小蘿蔔,五天後,便是雲出姐,現在……現在連小樹也……
“你再在旁邊唧唧歪歪,他沒死也被你吵死了。”老師不客氣地瞪了他一眼,手中拈著銀針,又快速地封住了夜泉的幾處穴道。
御珏在旁邊看了一會,見夜泉的臉真的太白,宛若金紙一樣,心中不免擔憂,也跟著包子在旁邊起鬨著問,“老師,他流了那麼多血……之前你又說,他救不活了,那現在?”
“現在,他反而活了。”老師打斷他的話,朗聲道,“大破才能大立,萬物皆然。他之前存了死志,一心求死。可現在,他心脈平穩,反而有了求生的意志,不就是失了點血嘛,小夥子年輕,還能養得回來。”
御珏無語了。
這還叫做“失了點血”?
天知道,他過來找夜泉時,看著那流淌滿屋的血汙,當時那驚心動魄的害怕。
夜泉就這樣趴倒在雲出的棺木邊,一隻手安靜地放在膝蓋邊,另一隻手,則垂在棺木上,那汨汨的鮮血,從翻開的傷口裡,順著他的手臂,一股股地注入極地寒冰中,屋子上方飄浮著氤氳的水汽,寒冰竟然被血化開了,被封存了三年的人,面色也慢慢地變得紅潤,像回春時盛開的繁錦。
御珏趕緊給夜泉止血,這時候的夜泉,已經不省人事了。
然後,雲出醒了。
御珏正驚喜呢,轉頭便被剛剛返回屋子的老師給澆了個冷水當頭。
“哎,沒想到他還是這麼做了……五天時間,最多隻有五天時間……”老師搖頭,喟嘆,哀鳴地看著雲出,“南司月在外面。”
頓了頓,老師又說,“有我在,夜泉不會出事。”
雲出這才出去,她胡亂地套了件長袍,擋住身上的血跡,夜泉的血,滴在她身上,火一般灼燙著她。然後,雲出轉過身,走到夜泉的身側,對著他的耳朵,一字一句道,“聽著,給我好好地活下去,別讓我失望。”
夜泉從來沒有讓她失望,至少,他一直很努力。
這一次,雲出也相信,他會努力的。
夜泉沒有應聲,他也不可能應聲,可是,長如鴉羽的睫毛,微微地顫了顫。
“吩咐他們燉點補血的湯。讓他好好將養,發現得很及時,他死不了。”老師說著,已經站起身,緩步走到門口,望著已經完全看不見影的馬車,嘆息道,“我現在最擔心的,反而是南司月……”
“他到底知不知道……”草植忍不住問。
老師點頭,“像他那麼透徹的人,會有什麼不知道的。就看他,會不會騙自己了。”
眾人默然。
※※※
是,南司月什麼都知道。
可是,他不需要騙自己。
只要她在身邊,無論時間長或者短,他都會覺得無比開心。
這已經是奇蹟了。
至於那株一直沒有發芽的火樹,已經不再重要。
雲出在車廂內坐了一會,將裡面那件沾血的衣服換下來,小心地疊好,放在了長椅上,然後,掀開前面的車簾,小心地鑽了出去,和南司月一起坐在車伕的位置。
南司月微微一笑,單手執韁,另一隻手攬住她的腰,將她穩穩地固定在自己身側。
雲出的頭也極閒懶地歪到了他的肩膀上,蜷縮在他懷裡,整個人都放得鬆鬆的,像一隻偷懶的貓。
“給我講講遠方吧。”雲出說。
“嗯。”南司月略略低下頭,在她還泛著水汽的頭髮上吻了吻,低沉悅耳的聲音,將遠方那些年的調皮與聰慧,娓娓道來。
她第一次走路,第一次叫人,如何愛作弄阿堵,如何冰雪漂亮聰慧。
南司月講得很動情,雲出聽得也很認真,他的手挽過她的腰,又纏進她的指間,講著講著,日已西斜,歲月溫柔而輕飄,好像她從未離開過,這些點點滴滴,都是他們一起(炫)經(書)歷(網)的。
雲出在他徐緩安寧的描述裡,漸漸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