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藥。”
九重宮廷,忽然揚起一陣狷狂的大笑,悲涼的聲音驚飛了樑上一對鳥兒。卻被層層富麗堂皇的紗幔一道道沉澱,最終只在靜室中消匿不見。
語如冰,彷彿就是為了摧毀那個癱坐在地上的人最後的意志,“想要藥?一會兒你的好兒子自然會給你吃藥。放心吧,你不會死,吃了藥,你不過就變成一個神智失常的傻子,吐了口水再自己舔乾淨,給人跪著要求一碗白米飯,三歲孩童都可以嘲笑你的痴呆。不過,你也未必就能這麼順利地痴呆下去,因為你還有另一個好兒子,他恨不得你早點歸西……”
餘承天喘得說不出話來,胸口好像個破風箱,渾濁地一呼一吸。面容灰白地死死揪住莫懷臣的衣襬,狠毒地咒罵道:“豐子汐,你……你會不得好死。”
莫懷臣只是輕輕彈開了他,好像彈開了一隻骯髒的蒼蠅,“可惜的是,我死與不死,你是看不到了。因為,你一定比我先走!”
“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哈哈哈……”餘承天怔了一下忽然笑了。他捶地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笑得白髮散亂,面容癲狂,“你好,你很好!你等著,你,你就是另一個我。這輩子永遠、永遠的孤家寡人,永遠得不到心頭至愛,永遠痛苦不堪。因為你,你就和當年的我一樣,野心勃勃陰狠毒辣,根本不相信任何人或者感情。我有多孤單,你就有多孤單,我的下場有多悽慘,你的也決不會好過多少,你等著!”
長殿間穿過一道優柔的夏風。
莫懷臣靜靜抿唇望著那人猙獰惡毒的嘴臉,玉面寒煞,不存半分血色。末了,唇齒間終於擠出一句雲水般清越斷然,“我和你不同。你只有野心和佔有慾,所以當年的樓清音,到死都深愛我的父親!”
清俊的背影不再留戀地轉身而去,白衣渺渺好像天盡頭的寂寞煙波,終於消失在漫起的天光雲帳之後。
不一刻,餘非的錦靴無聲踏入。他望著不可一世的父親匍匐在厚重的氈毯之上,好像老狗一般苟延殘喘,富貴的黃袍攤了滿地醜陋空虛的紋路。他心頭百感交集,表面只是將那個藥丸攤在餘承天面前,甚至體貼地倒了備好了茶,“父皇,請用藥。”
餘承天灼燙精瘦的手指卻一把扼住了他的腕,這次充滿了祈求的味道,“皇兒,你聽我說,我是你父皇啊,你不要糊塗,朕這些年最看好的一直是你,這皇位也遲早是你的。那個莫懷臣,他是在利用你,他是要報復整個歷越皇室,他一樣會害了你的。”
餘非心裡咯噔一聲,牙一咬,乾脆強行將那枚丹藥直接塞進了餘承天口中,硬掰著他的嘴灌了了一口水,看他慌亂不由自主吞下了藥丸。他才退開兩步,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腳邊的父親大人,“他是否利用皇兒,皇兒心裡有數,父皇只管就此安歇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小莫這算是出了口惡氣了,啊啊,偶是溫柔滴孃親。
此章虐壞蛋,總沒磚頭吧,放心滴爬走。要求親們麼麼!
☆、宮變戾氣
沉黃繡金的雲幔後頭,半掩著平躺的白絲褲角。宮人進進出出,流雲一般安謐,好像一切都不曾發生過那般平靜。
莫懷臣與餘非相對而坐,卻在品茶。
餘非定望了莫懷臣許久,突然苦笑道:“父皇說的可是真的,莫大人果然是來尋仇的?”
修長指端茶盞端凝,對面人卻不置一詞,桃花目中寂寥無聲。
餘非只好又道:“父皇已經為廢人,大人還在等什麼?”
莫懷臣這才側目瞅了餘非一眼,似笑非笑道:“本相在等誰,長平王馬上就知道了。”
餘非左眼疾跳。
是災,是難,躲也躲不過的不祥預感。
急促的鎧甲聲起,肖智闖了進來,拱手為禮,“稟報殿下,方才御書房來了兩個奸細。一個被屬下射殺,一個逃了。”
“什麼?”餘非還沒來得及出聲問清,就見身邊一道白影倏忽如狂烈風雪,茶盞應聲落地,和著那人驚煞的語調,“你們殺了何人?”
喉間一管流芒銀簫,寒煞的勁氣只需稍吐,就能將他刺個對穿。肖智大驚間還沒有反應過來,“莫、莫大人這是幹什麼?”
那人一字一句,一直沉靜的語聲卻已不大穩定了,“你們剛才射殺了何人?”
“杜……杜魏風。”肖智結巴著講出來,銀簫一顫,“另一個人呢,可有損傷?”
“他們和我們交手,另外一個帶傷跑了。”
餘非忙站了起來,“丞相大人這是為何?有話好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