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一頂紗轎。以前我都沒注意,現在才看到四個轎伕都是紅衣。
我苦笑,自己幾步路都要坐轎,真成了個半殘了。
雖然天測殿在天顏殿旁邊,但是轎子依然走了很久。
穿過一道又一道朱漆的大門,我看著每個門前後都守著兩個紅衣的近天侍者。一路不疾不徐的前進,最後終於走到天顏殿的外門。
天顏殿的外門修得像城牆一樣,恢弘莊嚴,堅不可摧,門口把守著一隊配刀的紅衣侍者,城牆上還可以看見巡邏的弓箭手,清一色的紅衣。
守門的教眾看見紗轎,又看見跟在紗轎旁的汀蘭,都低頭垂目讓在一邊。這一頂小小的紗轎就這麼不急不緩,大搖大擺的從大門正中間走過。
一出天顏殿,見到個人馬上多了起來,白衣的最多,其次是黃衣,紅衣的也可以零星的碰見。當然,還有不是天主教裝束的老媽子,小廝,浣衣婦等等。所有人,看到紅衣侍者抬著的紗轎都立刻停住了交談,恭恭敬敬的站到路邊,靜等轎子走過。天主教的人只是低頭垂目,雙手交叉放在胸前,而做活的下人都是跪在一邊。轎子走過哪裡,哪裡就是一片安靜。
我與世人隔著的,遠遠不是這薄薄的紅紗……
出神間,想起一個人說:“我也在怕你說出來……”一旦說出來,就像大陸的版塊漂移,立馬湧現出一片汪洋大海,我在岸著邊,卿在水那頭。
“主子,天測殿到了。”汀蘭的聲音把我從走神的狀態拉了回來。“主子可是要去找天師?”
“對。”
汀蘭轉頭對前面的轎伕說:“會意堂。”
於是轎子又動了起來,堂而皇之的從正門的正中間穿過,正要進出這道大門的人都在五步開外的地方靜靜的站著。直到轎子走過很遠才又開始從側門通行起來。
天測殿和外面最大的不同就是可以看見很多衣服上有五旗標誌的人,多是紅衣,在路旁我還看見了現在意旗的少旗主樓一蕪,他旁邊還站了個四十開外年紀的人,應該就是意旗的旗主樓畋了。就算是意旗的旗主,也和其他人一樣,垂目站在轎子旁。
紗轎最終在一個很富麗堂皇的殿堂門口停了下來。汀蘭攙我下了轎子,這“會意堂”的大匾便看得格外清楚。
提步邁進會意堂,這感覺很像進了紫禁城的朝堂,正對的就是一個五個臺階的錯層,腳下一道長長的紅毯延伸到錯層下,紅毯兩邊是數張八仙椅。錯層上是一個巨大的書桌,桌上堆滿文卷書籍,掠過書籍,可以看見紙堆後易揚筆耕不輟的身影。
汀蘭剛想出聲,被我揮手製止了,我沿著紅毯走到錯層下,在離易揚最近的椅子下坐下來了。
易揚知道我進來了,可他並沒有停來筆來,甚至沒有抬頭。
汀蘭轉身去衝了碗熱茶來,放在我手邊,也乖巧的立在一邊沒有出聲。
我側著頭打量著易揚。
還是一身白衣不染點墨,一段白瓷色的頸項微微的有點彎曲,像優雅的天鵝;完美的輪廓找不出可以修改的地方,鼻樑秀挺,像溫腕的小山;眉眼如畫,只是現在垂著眼睛在看手中的文書,若是揚起眼來,肯定是一片潤澤的鴿子灰,清清亮亮,一直把人陷在裡面。水匕銎就是這麼心甘情願的陷在了一灘美麗的鴿子灰中的嗎?
易揚,這麼個仙子般的人物,居然是個孌童出身,穿丫頭的衣衫那麼多年。蘇溈怎麼忍心,用這麼折辱人的方式摧毀心性高傲的易揚?易揚當了孌童這麼多年,又是受了多大的屈辱,多大的折磨?面前這個月下白蓮似的人物,完全看不出他身上有過怎樣的過往,為何成了孌童,如何忍辱負重,天主教只一人之下的大天師也一樣揹著血淚斑斑的過往。
易揚看文書的樣子很專注,一絲不苟,偶爾有輕微的蹙眉隨即又馬上舒展開來,在文書上圈點勾畫,最後再寫上安排對策。他手裡是一枝狼毫玉杆的毛筆,捏在扦長的手指中,停停寫寫,不時點一下一旁的九眼紅梅的硯臺。
我自然知道,易揚這麼聰明的人怎麼可能這十來年不明白水匕銎的心思。此時看著易揚,突然又想到一點,易揚不過短短五年,已經把五旗收歸翼下,那麼他當時做了三年的意旗旗主怎麼可能還沒坐穩?定是故意收斂,利用了水匕銎助自己當上了天師。這麼說,易揚早就知道蘇溈會立他為天師?蘇溈為何要這樣做呢?
我又抬頭看著易揚,他面容平靜,卓然不群,加上深謀遠慮,心思縝密,放眼天主教,哪裡找得到可媲美的人才?蘇溈好手段,先收了成孌童後又能扶他當天師,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