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的母親大人已慢慢直起身子,我卻猶豫著沒動,心裡琢磨:這個皇帝說的“王愛卿”裡有沒有包含我?黑線頓時從額角劃下數根。“卿”字照我的理解,可以是上級對下級的稱呼也可以是長輩對晚輩的稱呼,但“愛卿”從皇帝口中說出卻一般只用來稱呼她的大臣,那我算是她的“大”臣“愛”卿麼?為什麼她不乾脆點說“兩位愛卿平身”?或者“王愛卿們平身”?說得這麼有歧義,讓我如何辦?
當然想都不用想“是不是這皇帝的無心之語?”,就算有那萬分之一的可能讓素有“英明”之名的她說得無心,周圍這些大臣們也會立刻很好地利用這個無心,何況這位皇帝與我的關係還很是……不善。不過等我腦筋轉到這些的時候,母親大人也已經站穩了,我想要再起身沒得更加顯出自己的“特別”,那乾脆就保持這姿勢待著吧。真是伴君如伴虎,只聽了皇帝的一句話,我就已費了不少心機。
也知道這皇帝因為今天這事兒當真治到我罪的可能性不那麼大,但免不了她會借題發揮,最不濟也要借大臣們的指摘讓我出點醜、順帶著她自己立立威,讓我明白了誰是主子誰是奴才。腦子裡飛快地考慮著即刻要說些什麼來搶下先機,寶座上的皇帝倒是又開了金口:“唔!真是王家有女終長成啊!朕今日總算得見盛名久聞的王二小姐風采了!”語氣威嚴裡帶著寬慰和欣喜,若非我心中早已有底,必定不會懷疑她此刻表露出的“真摯”之情。
話音剛落,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咦”飄過,詫異中片刻的停頓。我抿抿嘴唇,嗯,要說到正題了。
“怎愛卿還行著如此大禮?快起身讓朕仔細瞧瞧……”還真是“愛卿”!渾身冒起一片小疙瘩。不過這就讓我起身了?連讓我跪個膝蓋紅腫都不用?以前看的那些個宮廷戲碼竟然並不符合這裡實際!?立刻張口稱謝,誰想一呼吸間、我的“謝”字還沒出口,這皇帝已自顧自接著說了下去:“……哦,可是王愛卿還有事要告訴朕?”
……!果然沒有那麼便宜的事啊!我暗自咬了咬牙,正要開口,邊上的母親大人已搶著行禮回答:“稟皇上,臣女近一年來一直奉命在外遊歷,此次得見陛下確有關於突厥求和一事相稟。”
原來如此
此話一出,頓時大殿內一片喧譁。突厥自秦無傷奪位後已成了這個皇朝的心頭大患,他的桀驁不馴、猖狂不羈,都讓這裡的女人們震怒、頭痛不已,尤其是他除了時常擾亂邊界安寧外,還斷了延續數十年對大宋的歲貢。
生育率的低下,已讓這個朝代必須依靠外來的人口來補充,即便是獲罪的犯人,可以用得到的地方亦很多。而突厥國的人,身材體魄都比一般的中原人士要強健魁梧,大宋國內很多工程一直都依賴他們送來的官奴犯人作勞力。如今歲貢一停兩年,財力、人力上的影響逐漸顯了出來。
現在忽聞突厥求和,這些高官們自是抑不住地議論起來。在王大人眼尾餘光的暗示下,我順勢呈上了她準備好的那捲絹帛,“請陛下過目。”那王大人站在一邊,想是嫌我說的這幾個字不夠,又迅速加了句:“陛下,此為突厥求和需供奉陛下的清單。”皇帝終於“嗯”了一聲,女官行來將東西自我手裡接去。
“且念給眾愛卿聽聽。”片刻後,皇帝在寶座上發話,大殿內立時響起了清晰地誦讀聲。一條條我之前已看過的內容,自奴隸、金銀、馬匹起,但凡女官念一條、大殿裡便多一份喧譁,等全部唸完,整個大殿倒在剎那間靜如止水。
“眾愛卿怎麼看?”聽出了這個皇帝語氣裡的那絲滿意,我嘴角微抽。
“陛下,恕微臣愚見。這供奉的數量足足比往年多了三成有餘,若突厥果真願意稱臣並以此歲歲供奉我天朝,自是美事一樁。只魯斯圖那賊子一貫膽大妄為、逆主傷母,毫無忠信義可言,此番先倨後恭必是對陛下有所求。只目前突厥國內似並無大的變故,不知王二小姐可知他所為何事。”
這第一個站了出來、聲音蒼老的女人倒有見地,說話也直,絲毫沒有粉飾大宋實力的意思——他那裡不需要求人,怎會突然願意送這麼大的禮?只是,她為什麼把這個問題這麼快就拋到我這裡來?
“民女以為他不過是慕我朝天威,為了壯其國勢罷了。突厥居西北,與羅剎、蒙古兩國皆鄰,若一日遭夾攻,以其一國之力實難獨擋,唯與我朝交好,才能協而擊之。民女以為,其中利弊、魯斯圖當不難明白。”說完這些,我頓時發現自己編造故事、說謊的能力不弱,尤其這些話說的神色不變、理直氣壯的很。
只是我的這番冠冕堂皇的話沒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