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就拉著她的小手起身,往內帳走去。
無憂隨他意思,心裡卻鼓譟不已。
北堂烈太平靜了,沒有曾經讓她恐懼的暴怒,陰冷,甚至是無情的報復。
她懷疑了他,他卻坦然得讓她不安。
納西莎的話字句敲著她的心,讓她無法停止的害怕和疼痛。
她不要他死!!
驀地,無憂突然就從北堂烈身後將他抱住——
他只褪去了盔甲,還沒來得及洗去身上的血腥味,那突兀的味兒彷彿早就與他融為一體,嗜殺和屠戮,從來都沒離開過他。
“怎麼了?”又是一笑,北堂烈微微側過眼眸去看背後的女子,“累了一天,連沐浴都不想嗎?”
“烈。”她喚他,聲音絕望得無可比擬,“你在想什麼?”
為什麼她都看不透他了,還是說,她從來都沒看懂過他?
他不回答,能給與的只有沉默。
向來夏無憂想知道的,北堂烈必定會告訴她。
自然,那是他能夠說的,若不能說,他如何都不會講。
誰能說這不是一種折磨?
“不要鬧了。”他握住她緊緊環住自己的手,想將她掰開。
無憂卻抱得更緊,腦袋用力貼在他後背上,狠咬著下唇。
兩個人如此僵持了會兒,忽然他聽到身後傳來一個細微,卻清晰的聲音。
她說,“無暇決的第十層,你把它練了,好不好?”
那是無力的祈求,最後的希翼。
分明在知道他斷然拒絕修煉那賴以續命的武功時,她就該察覺的。
由始至終,他都沒打算帶她一起共赴黃泉之路。
便是在今日這番經歷過後,她忽然頓悟,忽然警覺西邏女王給了他另一種選擇。
她不要他給的盛世,若沒了他,算什麼盛世?!
“夏宮沒有了,父皇也死了,我的所有都是你奪走的,如今我同樣只剩下你,你能不能……一直自私下去,不要丟下我。”
最後的糾纏
不過就是以人血肉練就的最後一層神功,反正北堂烈早就滿手染血,腥紅得洗也洗不清。
為何寧可扔下她也不練?
他真的捨得麼?真的不怕死麼?
靜得讓人窒息的營帳內,無憂箍緊了細弱的雙臂,將那男子抱得緊緊的,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他永遠強悍、值得她依靠的身軀,此刻卻如冰冷的石雕,用沉默不語將她拒絕於千里之外遴。
“你怎麼不說話?”
她又不爭氣的哭得花了臉,熱淚沁溼他的後背,他卻沒有向過往那樣,轉過身來為她擦。
那是種摧心蝕骨的恐慌梆。
沒有了國仇家恨,也找不到他用來掩飾真我的野心,西邏的女王給了他另一種解脫的選擇。
若他選了,會丟下她嗎?
“無憂。”北堂烈抓住她的手,俊容上露出一抹抒懷而又無法真正化解的痛苦。
“我討厭自己,更不想再殺人了。”他說,平靜的語調,緩緩的敘述。
每個人都是那麼身不由己,他何嘗不是?
從出生,到潛入夏宮,沒有一件是他真正想要做的事。
除了……給她一個太平的盛世。
※
深夜,寂寥的天空只有那輪孤月依舊懸掛在深藍的天幕中,絕世無雙,更孤獨得無可比擬。
月是天上最富有情感的星,因為只有他擁有陰晴圓缺。
而遺憾的是,他永遠也不會墜落,於是永遠如此孤寂的散發他的光輝,為每個在夜晚落單的身影,送去一片溫柔的輝芒。
北堂烈走出帳營,便看到恭候多時的北堂琰。
他的腿上放著那隻可以號令整個西邏國術士的國璽,如此沉重珍貴的東西,被他連同托盤一道,信手遞給來到自己跟前的男子。
“我的七哥,你到底要江山還是那個女人,給我個答案。”
原來,原來……
紫幻並非聽命於北堂幽,更不是效忠北堂振的夜軍之一。
他是西邏人,他們整個氏族都為世代的女王效力。
世人都知道妙手天醫的精妙醫術,卻不知那如沐州的四神堂一樣,都是暗中為某個國家蒐集訊息的手段和掩飾。
北堂烈接過那托盤,細細去看其中精緻的西邏國璽,不知為何淡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