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部分(3 / 4)

呢?如果是另一個男人……何以選中了他?是的,無論如何,人人都被動,做不了主。

許仙在素貞耳畔輕輕地撫慰:

“我們回家去吧。”

他在她耳畔軟語,一時間,整條斷橋整個西湖,都是他的軟語,在氛圍盪漾了,叫世間女子六神無主,一種含蓄的威脅。

回家。

——世上有許許多多的人,陪著回家的,只能有一個。

發生了任何大事,傳宗接代,生死攸關,也只能有一個。

只能仍是他。

素貞臉上蒼涼安靜。這是悽酸的一回事,究竟還有點渺茫。男人愛女人,也是在一段特定的日子裡罷了。她不是不明白的。只因為新鮮呀。

她最大的罪過是愛得太兇。我就比她冷靜——他決非從前的許仙。即使他假裝是那把異色影花藏香細扇,都沒可能了。

“哎——”素貞突然又疼起來。

“是時候了嗎?怎辦?怎辦?”

許仙團團亂轉。

我搶白:

“怎辦?枉你是開藥店的。到了緊要關頭就靠不住!”

經這番的驚喜交集,孩子終也到瓜熟蒂落的時候。

素貞強忍著,下唇給自己咬出一排白色的牙印子,冷汗津浦而下。

我把許仙趕過柳樹底,然後扶素貞到斷橋下。我從來不知道生孩子會那樣疼,只是見到素貞的掙扎,就像肚中的動物,在裡面翻天覆地似的搗亂著,把五臟六腑和花花腸子的地位都攪弄錯誤,分部割裂。她在呻吟:

“哎……哎……小青,我很疼!你會不會?

一聲緊似一聲。我用手按住那跳動的肚子,我不會,但基於本能,也許會。

真的,她如今只有我了。在她最虛弱的一刻,我非得最堅強不可,我是她的靠山,她的信仰。我怎麼也可以如此偉大?

噗略一聲,她倒下來,大腿無窮無盡地伸張著,拳頭換得好緊,彷彿要握著生命中的某項錯失,不肯放。血流成河。

見到孩子的頭了,我驚嚇得像個呆子。我們都在等他呢。他知道大夥在等,偏偏在那兒苦苦拖延,越趄著:好不好面世?

“我求求你!”心亂如麻,手足抖顫,又強裝鎮定,我對他說,“快點出來吧……”

素貞被無邊的痛楚折磨著,突然,全身挺直了,咬緊牙關,發出難聽的慘叫。

他出來了。怎辦?是手先出來!急急把它塞回去……

他在微微地抖動。

林中狂風捲過,樹葉紛飛,心焦如焚。

終於哇然一哭。

他全身血汙。脆弱而疲憊,承受著重擔,不情不願。剛自前生逃過來,帶著不可告人的哀傷!誰知他前生有什麼莫名的愛恨呢?反正每個人都是如此九轉輪迴。

見到這紅通通的、柔弱乏力的物體,撲撲地跳動的腦囪,是的,我的心也軟了!

“姊姊,姊姊,是一個男孩!”

突然眼前黑影疾奔——

啊,正是法海!

他手持一蓋缽,望素貞頭上直蓋。

那盂缽精光四射,銀灰色,是那種萬念俱灰的顏色。素貞簡直措手不及,無法逃躲。渾身顫抖。

我抱著她的骨血,嬰兒啼哭。這是血淋淋的現實。

“孽畜,看你這番往哪裡跑?”

“師傅,”素貞掙扎道,“你聽,我兒子剛出生,哭得好慘,你老人家網開一面,饒了我吧!”

“你這蛇妖,我看你身懷文曲星,才讓你回來產了,現他骨下凡,你也劫數難逃了。許仙是我故意放來查探的。”

素貞聞言,詫望許仙:

“相公,你在引路?”

法海不待他答話,盂缽慢慢下壓,霞光萬道,正要發揮魔力。像千斤重擔,素貞跌坐地上,拚盡功力,一道白光把它頂住。

法海唸咒。素貞忽日:

“師傅,你讓相公答我一句話。”

我急了:

“許仙,你做人要憑良心。”

手中的嬰兒叭叭直哭,吵得不得了。我怕聽不到許仙的回話,不知怎樣呵護這物體才好。便念個瞌睡咒,先止住他再說。

可傳這物體剛剛面世,便要承受咒語,看來也是苦命。終於他昏昏睡去,不礙事了。便放在地上。

許他驚羞交加,突地也跪在素貞面前,擋住益缽。他說:

“求師傅放過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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