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
如何能把對你的執念消融心如死水?
嬉笑聲傳過來扯動了她的神經,震得細碎的紫色花瓣無聲的落下,直落在順和發上、臉上,紛紛如下了一場花雨。她就那樣呆呆看著遠處,一動不動,臉上那不敢相信的哀傷表情彷彿落下的不是一場花雨,而是她的心碎裂的一場華麗落幕。眼淚無聲息就下來了,冰涼的爬在她姣好的臉上,彎成了悲哀的曲線,如河流般無情將臉上的花瓣帶落在泥裡。
喀嚓,嗤,咚咚……
輕微的怪異的聲音隨著那如波洶湧的憤怒在夜裡傳向外間濃濃黑霧籠罩的一切,卻在碰觸到那詭異的黑霧的時候,被無聲卻又異常兇狠的反彈回去,不叫半星的異樣外洩出去。而那古怪的聲音彷彿是有生命的魂靈,一次次被擋回,有一次次衝向那濃黑,化作了尖利的嚎叫,瞬間消失無影。
房間裡,豆大暗黃的燈芯在那華麗的鎏金刻花銅燈盞裡搖擺身姿,照映出扭曲的影子,張狂的鋪張在牆上,屋裡,無處不在。
喀嚓,順和一剪刀下去,咔嗤,又一剪刀,發,美麗如雲的發,被她一縷縷剪將下來,在桌子上堆成了一小堆。還在剪,繼續剪。然後抓攏起那曾經無比愛護的東西放進一個古樸粗糙的烏木瓶子裡,再抓起一把小石杵,狠狠的搗著。那頭殘發參差不齊,微微散開如同從前那喪夫瘋癲的婦人,張牙舞爪,又無比的悽慘可憐。
“不夠,”順和喃喃唸叨著,她白皙的小手一下下輕輕的撫過耳旁的發,執起些許靜靜看了看說,可惜,留不住了。說罷,拿過剪子,一下一下,更狠更快的剪下去,一下桌子上就又堆滿了。她說,她對她的發說,她,等不及了。她的頭皮麻痛著,剪子硌手紅腫了,她也不想等了……
紅,到處都是紅色,燈火的紅,順和眼裡的紅,一身的血紅。剪子上一滴滴落下的是鮮紅的血,她衣服上,手上,全是,頭髮溼漉漉的垂掛在腦後,短短的發才尺把長。發裡血,發裡流出來的血!血入瓶中,合著髮絲,紅紅黑黑一團。
順和瘦削的肩膀不住的顫動著,眼看著那心愛的發在這古怪的小瓶子裡化做了濃稠的黑色物體,粘乎乎的順著石杵慢慢滴落在瓶子裡,發出一股油膩腥臊的味道。嘔~!呃……順和強忍著心痛把那不適的感覺壓服下去,從胸口裡取出一個小小的綢緞口袋,對著燈光仔細摸索又看了一會,才從脖子上取下,裡面竟是一顆奇怪的種子,形狀如水滴,拇指大小,卻是豔紅如火的色澤,對著燈火看去表皮上隱隱有著如上古祭器的細細的花紋,滿滿的爬滿整個種子,若要再仔細盯看就發現,那豔紅的種子如生命似的仿若不停的努力擴充套件膨脹著,似馬上就要裂開來的向人宣示著它的存在,充滿了力量。
只見瓶中那濃稠的黑色液體正急速的轉出一個無聲的漩渦,那種子在裡面竟浮浮沉沉,一下浮上來旋轉幾圈便抬起些再猛的向下沉去,就如善泳之人探入水中般堅決,瞬間發出咕嘟一聲響,如喝水般,詭異的,那液體就越來越少。看著看著,她背上的冷汗就順著脊樑滑落下來就那樣昏了過去。昏迷中,彷彿覺得有東西在身上游走,慢慢的,輕輕的;一種奇異的感覺,就象在自己想象中那個人的撫摸,麻麻的,然後她覺得噁心,徹底陷入了黑暗裡。
很久她又微微張開雙眼,長長的睫毛半遮半蔽的蓋住了半個視線,大半屋子都被掩映在陰影裡,彷彿是濃霧也進來屋子裡,佔據了大半空間。眼前還有點微光,不是燈芯,那點點弱弱的光早不知道消逝在那個角落,連點星灰燼都不留下。
順和靜躺在地上看著一片漆黑的屋頂,傾聽著四周的聲響,零星的聲音從遠方傳來,是風聲?是蟲草嗚咽?是花語低述?聽著聽著,那聲音也近了,溫溫柔柔的高低起伏,多麼的動人,多令人舒坦,是他在叫我吧,是呢,也許,這就是他在夢裡頭叫著我呢……
順和嘴角泛起一絲甜笑,是他啊。順和緊緊握住了紅光燦燦的種子,死命地爬起身來,得意的張狂的抬起頭盯著屋頂,彷彿那可惡的鐘溪蘭正如鬼魅般藏身於屋頂的樑棟之間,不時就要現身作亂似的,咬牙切齒,不能放過半分,直到雙眼通紅。
都是為了他,我才要一次次忍受著孤獨,沒有他,就沒有痛苦。我以為不再寂寞如斯時卻又被他深深地拖進了孤獨的池水。是他給我期望,而又不經意把期望化作了無望,刻入我的骨頭裡,刀刀致命,我病入膏肓,連他也不是我的藥。
等待的時間是那樣的難熬,如同魚在乾涸的網中無望的掙扎,而他,就在那網的那一邊,靜靜看著,就讓我由身至心的乾枯萎靡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