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得她父皇垂憐,心性總是忐忑。生怕這個不好,怕那個遇了傷心,自己的哀樂倒藏在內裡,把歡喜露在外頭安慰給別人。”
楊夫人明得話中之意,便慨然道:“我們楊家世代書香,家風雖嚴謹,然而人情卻暖和。儉兒若尚得長公主,今後臣婦便只將她當做自己的女兒,必不至叫她再受半分委屈。將來無論發生了什麼,也會護得長公主萬事周全。”
孫皇后便對她笑笑,見已到得階頂,便抬腳入了空門。
作者有話要說:
第40章 『肆拾』葉雨花影
普渡寺中老鍾古佛,枯葉輕飛。楚鄒脊背筆直地靜坐在水潭邊,手上釣魚竿垂落水裡,任蛾蟲停在肩頭攀爬,只是顰著眉宇一動不動。
在小順子的眼裡他這就是裝模假樣,煞有介事似的,其實壓根兒就沒釣過魚。都是前兩天臨時去書堆裡學的,正經的連魚餌子都不知道怎麼弄。先叫小順子在御膳房要來一把蝦米,結果垂了半天不行,臨了又叫他去土裡挖半碗蚯蚓,剁成條條兒給他。哎唷,那蚯蚓扭來扭曲一條條細紅,可沒把小順子膈應得全身骨頭抽搐。
但剁了有什麼用,瞧瞧,那沒半塊碗大的木桶裡現在依舊只有一條半死不活的小魚。還是最開始自己躍上岸的,被他趕巧撿了來。
小順子就哈著肩膀嗚喃:“四殿下坐了一晌午,也沒見多少收成,怕是這河水裡沒幾條魚。”
睜眼說瞎話,其實魚就在那碧清的水面下隱隱約約。他這話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擠眉撇眼揶揄人呢。
楚鄒一本正經地支著腰板,到底那生性裡的一點執拗沒脫掉,叫他:“噓,別說話。”
眼睛往叢林裡瞥了一瞥。
小順子順勢望過去,便看見那樹林間長公主與楊儉一前一後地走過來。長公主一抹荷葉褂子搭著鳳尾裙,楊儉君子翩翩地隨在後頭。曉得有故事可看,小順子就跟著閉嘴了。
但是楚鄒接著說:“我餓了,你去給我在齋房裡拿幾塊饅頭過來。”
又是學他爹那副一本正經,存心不讓看吶。
誒,小順子那個心塞,只得百般不情不願地去了。
樹林下楓葉凋零,清風涼涼地吹著人面,髮絲拂過眼簾,嗅著一絲花的清香。
那裙襬掠過地上的枝葉發出輕微聲響,她一個在前面走過,他一個便從後面踅來。十四歲的少女長成至今,還從未與誰人有過這樣的靜處。都是恰恰好的年華,情愫在無聲中湧動。
楚湘不知道他為什麼跟著,明明就是心中無意思。便開口道:“楊公子為何執意跟著楚湘?”
楊儉應道:“長公主還好嗎?”
楚湘是敏銳的,這樣年紀的女孩兒,要極了那薄薄的臉面。她便停下來:“有什麼不好的?楊公子若是問這些,那就可以不用再跟了。我很好。”
她猜他是必須因為方才的一幕,得了他母親的囑咐,怕不放心她,這才跟著走了一路。
楊儉卻沒走,低聲敘道:“聽母親說,長公主問起我近況。之問自四月見了長公主後,就隨父親去了南邊,南方僻遠,宮裡也不便傳接外臣的信箋,索性便一直拖到現在回來。時間過得真是飛快,轉瞬半年已過去,四月初見公主尚著春裝,如青綠荷枝亭亭玉立,一眨眼秋風習習,公主又比從前高出了寸許。之問倍感欣慰,長公主還記得臣下。”
他的聲音低醇潤雅,說得徐徐慢慢,像一字一句滴水穿石般穿進人的心縫裡。
楚湘內心裡卻是灰寂:“不過只是禮節性一問罷,楊公子不必多慮。”
楊儉不說話,她愣了一愣,側目看,就看到他手上一枚金鑲玉的同心結小簪。
同心簪乃夫妻愛人之物,寓意永結同心,百年好合。
楚湘失語緘默,白皙的臉頰微露迷惘。
楊儉正式迎上她瑞秀的眼眸:“當日皇上急召父親,派往滇桂一帶徹查南寧府亂黨勾結一案。因公務在身來去匆忙,不及打問公主喜好,這便自作主張買了這隻簪子。之所以沒有交與母親代為轉送,只因它意義深遠,必得親自過問過長公主之意,方可知它授與不授。”
他站在那裡,一襲青圓領雲緞飛鳥長袍在風中瑟瑟輕舞。眉宇間是睿智的,眼目炯炯有神,並不遮掩著期許。
楚湘沒有接,他的身量高出她一個頭,不知何時竟是站得近了,她這樣微仰著下頜,他竟把她看得有些心慌。她便側過視線道:“楊公子此番話何意?你也看到了我的父皇與母后,他們已無餘地迴旋,我亦不被父皇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