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同行; 換了一套男子衣袍,也不知能瞞過幾個人的眼睛。
“哎; 終於到了啊。”胥筠身邊的侍僮方唐愜意地伸個懶腰; 見主子微微嗔目; 連忙收斂形骸。
“呵呵; 年輕人就是精神好啊,騎了一路的馬; 我這把老骨頭都快跌散了!”
說話的是五都刺史趙丹青; 他是位武官,也並不老; 還不到不惑之年,性格端的豪邁。
“趙大人若不時常以長者自居,恐怕更能獲得佳人青睞。”
胥筠笑著介面,把至今尚未娶親的五都刺史說得面上一紅。隨即他哈哈一笑; 壓低聲音道:“復塵也變風趣了,只是出門在外人多口雜,大家還是以名相稱吧。”
“是我失慮了,趙兄。”
我勉強笑了笑,宮裡的陰霾和吃緊的邊關並沒有使他們頹喪不振,還能談笑風生。
胥筠微微移步過來,輕聲問:“娘娘在想什麼,從剛才起就一直眼不離微臣?”
他的神情誠懇,那聲“娘娘”,實沒有半分嘲諷之意。
——那日,皇上當朝宣旨,驚動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老祖宗疼我,拄著龍頭金杖移駕朝堂,無論如何都要保我清白。
那天,我第一次在司徒鄞眼中看到為難,趁此機會,如素也跪出來替我求情,一時間場面紛亂。
當我以為事情出現轉機的時候,司徒鄞冷冰冰的聲音從龍座上傳下來:
“身為一國之君,朕不可能徇私枉法。既然皇祖母開口,嫻妃,朕給你兩個選擇,其一,如朕之前所言,其二,朕可以給你一次表清白的機會,許爾與欽差大臣出宮查案,限時半月,若屆時無果——人頭落地。”
真是好一句“人頭落地”。
我從往昔中回神,噓出一口氣:“都說了以名相稱,大人心中禮法太重了。”
胥筠淡淡一笑,我察覺自己話中矛盾,訕笑著閉了嘴。
趙丹青左右看看,“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還是先去客棧吧,一路顛簸,大家都該歇歇腳。”
許是陽光毒辣,到客棧時已有些昏昏欲睡。訂下了房間,胥筠親自把我送到二樓天字號房,語聲一如既往地有禮:“折騰一路想必累了,姑娘且好好休息,餘下一切無需擔心。”
他叫一聲“姑娘”,我便低頭看一眼身上的長衫。對著一個男子裝扮的人叫姑娘,還如此一本正經,也就此人做得出來。
面對這張守禮的臉,我終是抱怨不得,應了一聲,推開房門。
關門的時候,胥筠又喚了一聲“姑娘”,似有話想說。
我哭笑不得地轉身:“復塵,你我都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我已經不是皇妃,你無需多禮,況且……”我眼神飄忽,“多禮,也並不能救我的命。”
胥筠眉目一凜,“在下沒想到姑娘會答應……為什麼?”
我輕嘆,搖了頭只道:“記得吃飯叫我。”輕輕闔上門板。
躺上床,反而午睡不著。儘管面對復塵強作輕鬆,但我明白他想問:為何要答應司徒鄞的條件,出宮查案?
為什麼在逐出宮門和人頭落地之間,我選擇了後者?
不得不認,這的確是一招險棋,如若我看不清局勢,鍾家滿門會在我的輕許間毀於一旦。
也許,我會選擇什麼,早在司徒鄞意料之中。
宮中訊息閉塞,出宮後才知,貢銀已查明丟失在拓衿境內。之所以賴上哥哥,因他往年皆是護送貢銀至藎矓交接,今年卻在拓衿交接,便出了岔頭。
我疑惑哥哥今年為何違例,胥筠告訴我,近日拓藎城交處常有流寇為亂,鍾辰為免貢銀出錯,才多送出一程。
可笑盡忠職守,結果適得其反。
臨行前,被允許去天牢見哥哥一面。
鍾辰單獨囚禁在一處,身上雖是囚服,英氣依稀不弱,表情鎮定到讓人懷疑,他已在囚衣下藏好了利劍,只待時機成熟便殺出去,來個血濺皇城。
不過我伸手摸了一摸,根本什麼都沒有。
“你個傻丫頭,真以為你哥這麼不怕死?”鍾辰被逗笑,無奈地揉了揉我的頭髮。一剎之後,他狠狠摟緊我,咬牙切齒地罵:“你是傻瓜嗎,犧牲自己云云,覺得很偉大嗎!”
“哥,喘不上氣了……”
鍾辰不肯撒手,一顆接一顆的熱淚砸在我肩頭。
這麼多年,他只會流血,何曾流過淚?
我緊咬牙關,默默承受著哥哥的,和我自己的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