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淨而溫暖。
我關上牢門,將食盒放在桌上,微笑道:“皇后娘娘,微臣來看您了。”
她端坐榻上,視線凌厲如刀,咬牙切齒道:“戚玉瓊,你這個賤人!”
“皇后娘娘,別這麼大火氣,仔細氣壞身子。來,這是太和殿小廚房為您準備的木瓜燉血燕,您在這兒受委屈了,應當補補。”
她劈手奪過瓷盅,不由分說潑到了我臉上,怒極道:“瞧你那假惺惺的嘴臉,真教人倒胃口!這件事情到底是什麼回事,你心知肚明,分明就是你在千步香裡動了手腳,你騙得了皇上騙不了本宮!你說,本宮到底哪點對不起你,你要這樣陷害本宮!”
我不怒反笑,取出絲帕,不緊不慢地擦掉臉上的湯汁,道:“皇后娘娘,您若是有證據,大可以去皇上面前告我一狀。”
她恨恨地指著我的鼻尖,雙目赤紅,猶如厲鬼,“賤人,你給本宮等著!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皇上與本宮多年夫妻,他定會查個水落石出,還本宮一個清白!屆時本宮定要教你死無全屍!”
我揮開她的手,側身笑道:“是嗎?但,有時老天偏偏不長眼,黑非黑,白非白,顛倒是非,以假充真,這樣的事也不是沒發生過。”
元皇后眸光微閃,大約是有些心虛,連聲音都弱了幾分,“你這話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我逼近幾步,冷哼一聲,道:“深宮禁庭之中,眾目睽睽之下,孤男寡女,捉姦在床,仿若歷史重演。皇后娘娘,當年那件事你不會這麼快就忘了吧。”
她趔趄著向後退,別過臉道:“本宮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好,那我便說得清楚些。四年前,中秋佳節,皇上在宮中大宴群臣,恰巧那日昭嬪託病不曾參加。宴會上,你說想聽昭嬪彈琴,皇上便派人去請她。孰料,侍衛卻發現她在西苑聽風樓與一名大臣苟且,當時文武百官都在場,昭嬪羞憤不已,奈何喊冤無門,遂當場自盡。而這名大臣則被打入天牢,施以腐刑,最終他不堪屈辱,撞牆而死。想起來了嗎?你精心編排的戲可真是精彩,如今你自己也入戲了,其中滋味如何?”
元皇后跌坐在榻上,玉指攥緊被褥,死死瞪著我道:“你是戚正坤的什麼人?”
“他姓戚,我也姓戚,你說我是他什麼人呢?”
“你是他女兒!不可能,不可能……他的妻女明明早就死了……”話至此處,她猛然掩口住嘴,好似洩露了天機,面上浮起幾許驚恐。
“我爹被你害死之後,我娘燒炭殉情。她本想帶著我一起死的,卻因為將我摟的太緊,相當於捂住了我的口鼻,於是我倖免於難。你得到訊息後,派人前去檢視,那人為了試探我到底有沒有死,用鐵器狠狠地砸了一下我這隻手。就像這樣……”說著,我將左手放在坐上,抄起瓷盅砸了上去,“我一貫很怕痛,可就是那次,我愣是一聲不吭忍了下來,僥倖逃過那一劫。託你的福,我的左手廢了,一點感覺都沒有。”
元皇后看一眼我的手,仍是嘴硬道:“可笑,本宮與戚正坤八竿子打不到一塊,本宮為何要陷害他?”
“因為,我爹知道了一個秘密。”
她咬唇不語,眼內波瀾不絕。
我湊近她耳畔,輕聲細語道:“那便是——你偷龍轉鳳,瞞天過海!”
“你閉嘴!!!”只聽“哐當”一聲響,她將一桌子物品悉數拂落在地,摔得支離破碎,滿地狼藉。
我閒閒嘆了口氣,輕笑道:“害怕了?裝不下去了?你現在這般氣急敗壞,豈不是漏了馬腳?”
她背對我,氣得身子不停地顫抖,彷彿抖糠一般。良久之後,壓著聲音道:“就算你知道又如何?你也只是空口無憑,誰會信你?”
“倘若空口無憑,我又豈會站在這裡?皇后娘娘,不論你相信與否,世間萬事皆有因果,天理昭昭,報應不爽。你做過的事,不要妄想永遠不被人知道。”
她深吸一口氣,道:“你不會毫無目的地來跟我攤牌,你到底想怎麼樣?”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輕拍她的肩,緩緩道:“我只想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那張俏臉霎時變得慘白一片,她的雙唇微微打顫,一瞬不瞬地盯著我看,氣息越來越粗重,彷彿極是恐懼,又彷彿極是仇恨。
“微臣先告退了,過幾日再來看娘娘。”說罷,我轉身離去。
***
走出天牢,風雪漸止。
天空雲開霧散,雪霽天晴,冬陽普照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