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叔迎來上,照著我的臉反覆打量,緊張道:“小姐,您的臉怎麼了?”
我輕輕碰了碰臉頰,帶上帽子,道:“不礙事,方才在裡面被血燕燙到了,有點疼,回去擦點藥膏就好了。”
常叔待要說話,一個身影漸漸浮現在不遠處的雪地裡,正快步向這邊走來。我揮手示意常叔退下,向前走了兩步,恰巧停在那人跟前。
我喚他,“小安子。”
“奴才參見戚大人。”
“起來吧。”我微笑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他哈哈笑著解釋道:“哦,是這樣的,太子殿下被皇上禁足,不能離開東宮,他十分擔心皇后娘娘,所以託奴才過來看望娘娘。”
“是嗎?到底是太子殿下讓你來,還是晉王殿下讓你來?”
小安子呼吸一滯,沉聲道:“大人,您幾時知道的?”
“起初我只是懷疑,直到冊封大典那日,才完全確認。當日太子被人下了五石散,我讓,將太子的衣服送給元皇后,事後元皇后說她半個月之後才收到包裹,是你扣下了包裹,對嗎?”
他乾笑道:“是,大人聰慧,猜得一點都沒錯。”
“是晉王殿下讓你這麼做的?”
他點頭道是。
錯不了,彼時正值伐宋之戰前夕,元帥人選懸而未決,傅諒多被禁足一日,皇上便會多偏向傅惟一分。
“那五石散,也是晉王讓你下的?”
他忙不迭搖頭,“這倒不是,五石散是漢王殿下的主意,與晉王殿下無關。”
我頷首,又道:“那件五爪團龍的朝服,是不是晉王讓你調包的?”
他遲疑著點頭,怯怯地覷我一眼,垂下了腦袋。
再無須贅言,一切已是雪光驚電般透徹。我沉默不語,心下生出幾許惱火,傅惟為什麼沒告訴我他在東宮還有別的眼線?他是不相信我的辦事能力、對我不夠信任,還是擔心我被傅諒感動,倒戈背叛他?
小安子見我神色不善,躑躅片刻,解釋道:“殿下沒有事先告訴您,是怕您心有愧疚。自從出了秋虎原黑熊一事,殿下知道太子對您好,怕您於心不忍,所以便吩咐奴才暗中做了這些事。”
聽他這般解釋,心中細細思量一番,釋然了幾分,遂點頭道:“你什麼時候開始跟他的?”
他如實道:“一直都是。”
小安子貼身服侍傅諒許多年,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是傅惟安排的人。不過傅惟身為皇子,無權干預宮中人事調動,興許是德貴妃的那排也未可知。
“行了,我知道,你去吧。”
小安子道了聲告退,一溜煙跑走了。
***
冊封大典之後,皇上的病情便急劇惡化,終日纏綿病榻。院使說,得息賁者,必須保持輕鬆愉悅的心情,方可延壽,此番皇上受了這麼大的刺激,只怕是凶多吉少。宋容華日日陪在龍榻邊,後宮諸多嬪妃,竟只有她一人能進出昭陽殿。
正所謂國不可一日無君。不久後,皇上下旨,由傅惟監國攝政,丞相助理萬機,六部協同,共同處理國事。滿朝上下,要求改立傅惟為太子的呼聲一日高過一日,可皇上對此卻並無表態。直覺告訴我,或許他仍有疑慮。
雖然我一口咬定傅諒的朝服是由元皇后準備,與他本人毫無關係,但皇上仍然沒有減輕對他的怒火,東宮內外把守計程車兵,比上次足足多了一倍有餘。元睿急得團團轉,每日在昭陽殿外磕頭求見,卻屢屢被拒之門外。
傅諒倒黴,我自然不能倖免於難。言官團體又掀起了新一輪的“彈劾熱”,與往日“輔佐不力,發配邊疆”不同,這次我的罪名變成了“教唆謀逆”,罪當推出午門斬首。可惜,他們扯著嗓子嚷嚷了許多天,皇上也沒有任何表示。
除夕將近,宮中開始忙碌。皇上一貫主張勤儉,宮宴上的歌舞和煙花以觀賞性為重,從不鋪張奢華。今年他病重,誰也不敢大肆慶祝,這個年便過得愈加簡單了。
這日下朝後,我照例去內務府領取俸祿。途徑東宮時,不期然聽見了那熟悉的呼喊聲,在冰天雪地的寂寂深宮中,顯得十分扎耳。
東宮朱門緊閉,沉悶的拍門聲時斷時續,伴隨著憤怒而絕望的吼叫,“父皇,兒臣冤枉!父皇,你們都給我滾開,我要去見父皇!”
我望著東宮,再也無法挪動腳步。眼前的景象分明萬分熟悉,卻早已是物是人非。恍然間,似有一直手伸進我的心窩裡,狠狠地抓著、擰著,教我莫名心痛,無法呼吸。愧疚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