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離急得都要哭了,一個勁兒說:“四公子,此時已然來不及細細更衣梳妝,生死關頭不必計較這些禮儀了吧?!”
沁芳又換了一件衣裳,緩緩問:“大師兄那邊可有什麼動靜?”
顧念離也納悶兒:“……還未聽見動靜。不過三公子已經奔進去了,想是快來了。”
沁芳便點頭笑笑:“四個兄弟裡,我原本是最小的。遇見再大的事,也總歸輪不到我來拿主意。我就看大師兄的吧,大師兄只要來了,他怎麼說,我便怎麼做。”
這樣詭異的僵持,終究讓凝芳也看懂了、寒了心。他指著清芳和沁芳,失望地道:“你們都不想去,是不是?好,你們都明哲保身吧,我傻,我自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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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芳不顧一切衝出水鏡臺,直奔藏花的住處。
身上的披風穿得急,下襬沒來得及收束利索,凝芳一路跑在夾道里,好幾次被絆倒在地。可也沒顧得上疼,繼續不顧一切向前跑去。
他沒空去想自己傷沒傷著,更不在乎皮囊是唱戲的本錢,傷了毀了就等於摔了飯碗——他腦海中只浮現起當年情形。那時四個人一同被師父教坤角兒的戲,四個人一同背詞兒、一同練身段兒,當中若有誰背錯了、身段兒沒壓住,師父便將四個人一同吊起來打!
四個人裡頭,他的根基最弱,經常是那三個人都背順了、走清楚了,只有他一個口齒囉嗦不清……因為他,四個人一同捱打,清芳和沁芳都流露出過不滿,只有涼芳從來沒有半點忿恨。
事後,當他負疚地去給清芳和沁芳揉肩頭、打洗腳水的時候,涼芳只是淡淡地說:“不必。捱了一天的打,你自己也疼,也累了。”
後來四個人都紅了,不過頂數涼芳最紅。清芳和沁芳縱然也是色藝卓然,不過終究學不來涼芳那種對誰都冷淡淡的範兒來。客人們於是反倒正想出盡百寶、耍盡心思去討好涼芳,只求他一個回眸,一抹清淡至極的微笑。
後來四個人被曾誠一併收進私宅去,依舊還是涼芳最得寵。清芳和沁芳還想著跟曾誠的那些嬌妻美妾爭啊鬥啊,涼芳卻從來都不屑。曾誠來了他就陪著,曾誠不來他便來一個字都未曾提過……如此一來,曾誠反倒入了心、失了魂,鎮日鎮日只守著涼芳一個人,甚至為了他將好幾個美妾都給賣了出去。
四美當中,只有涼芳成了神話。而他們三個,註定只是錦上添花。
他看得出來,後來清芳和沁芳漸漸生怨;只有他不,他知道自己的資本,他更明白自己的本分。在曾誠面前,他也只陪著涼芳一道走戲,涼芳是主角,他就演丫鬟。他知道,只有涼芳立得更穩,他們四個的未來才更牢靠。
所以此時此刻,就算清芳和沁芳他們不來,他也一定要來。
就算明知那藏花心狠手辣,他有可能非但救不了涼芳,甚至連自己都搭進去——那他也得來。
人活著,得有良心。
凝
芳跌跌撞撞奔到藏花住處門口,正待不顧一切闖進去,卻不成想裡頭走出來一個人。凝芳腳步收不住,一個趔趄向那人撞去,那人伸手輕輕扶住。
凝望仰頭,在搖曳的燈光裡看見了那人面容,便驚得“啊”地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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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過新年,靈濟宮裡頭便鬧成了一團的訊息,早就傳進了紫府,傳到了仇夜雨耳朵裡。
他細細聽著手下番子的稟報,只覺有趣,跟手下道:“從前還以為靈濟宮鐵板一塊。上不聽王法,只聽司夜染的;雖然都掛名是咱們紫府的人,卻一向不聽督主節制……卻原來那些人也並不是矢志同心,到頭來也還是狗咬狗。”
那手下不失時機道:“大人原本愛才,頗為看重靈濟宮中的人才,想將他們收歸紫府……不過此時看來,他們倒未必能當得起大人的愛重……”
紫府的職位就那麼些,紫府原本的舊人爭奪還不夠分,若將靈濟宮的那幫人都收過來,救更是粥少僧多了,仇夜雨的這幫手下可不願意再給自己新增競爭對手。
仇夜雨想了想,便緩緩點頭:“……說的也是,我也怕他們本不歸心。”
那手下暗自歡喜,便又道:“只盼著皇上早日下旨除了司夜染去,到時候無論紫府還是靈濟宮,就都是大人一個人的了。”
仇夜雨陰測測地笑:“可是皇上的心思,太難捉摸呢。他將司夜染就掛在乾清宮裡,在他眼皮子底下,倒添了不少麻煩……”
倘若關在宮裡其它地方,憑仇夜雨的手段,想要動個手腳殺了司夜染,或者是給他點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