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尚書就連曾經最得寵的五姨太都給攆出去了!又是為了那個涼芳公子。哎喲,真是造孽啊。”
那幾個僕婦並不知涼芳就在假山上。涼芳也只當自己不在。
這樣的罪名,他已然擔得習慣了。
曾誠從外頭回來,便急急尋他。涼芳坐在高處,悠閒瞧著曾誠各個院子地跑,他微微勾了勾唇角。能被一個人這樣地尋找,竟是難得地開心。
最後曾誠終於在假山上找見了他,一頭汗地埋怨:“你根本是早瞧見我在找你,竟然一聲不應!”
他懶懶地反唇相譏:“我既替尚書枉擔了許多攆走姬妾的罪名,難道還不能這樣勞動尚書跑幾步麼?”
曾誠便一怔:“你都瞧出來了?”
“嗯,”他懶懶道:“尚書遣散家眷,當是為即將到來的災禍預備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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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後還有一更。
☆、177、曾付真誠
曾誠笑了一下,身形微微搖晃。
“果然我什麼都瞞不過你。我卻也明白,你們四個都是紫府的人。”
皇帝不相信大臣,於是在每個臣子身邊安插眼線。有時是錦衣衛,有時是紫府,有時甚至更是錦衣衛與紫府皆派,只為他們能互相監督。於是皇帝即便身處皇宮深處,卻能掌握臣子在外的一舉一動。
甚至,臣子一日三餐桌上都有什麼飯菜,甚至夜晚與妻妾說過那些閨房的話兒,皇帝全都瞭若指掌。
這早已是君臣之間心照不宣的秘密罷了。以曾誠的官職,掌握江南鹽引和漕運的重要職權,他便早知道他的府中必定有皇上的耳目。雖然四芳是打小便買過來的,起初嫌疑還並不重,可是後來漸漸著意留心,便已不難發現蛛絲馬跡。
於是他暗藏下的那一筆銀子被懷仁等人知曉,便也不奇怪了遨。
涼芳只輕笑了聲:“知道便知道了,尚書何不將家眷遣散了之後,將我四個也殺了?”
那時斜陽正長,穿過飛簷,點點將曾誠的眉眼染成耀眼。
曾誠便是那樣朝他垂下眸子來,伸手輕輕觸了觸他面頰,柔聲道:“我怎會殺你?你又無錯,錯的是我。”
涼芳心下悄然一蕩,他忙別開頭去。
“原本,所有人都會痛恨我們這樣的探子。你瞧這天下,不是都罵紫府罵得熱鬧?”
曾誠搖頭:“你等身為暗探,所作所為無非是執行上司命令。而你們的上司,便是朝廷,是皇上。所以你們個人,又有何錯?反倒是我等,必然是當真做了不法之事,才會被你們捉住;若都能奉公守法,你們也不會無事生非。”
涼芳微微動容,便道:“我勸尚書就此收手。我親眼瞧著,那些銀子尚書當是分文未動。只需交還,我涼芳定然拼了這一條命,卻替尚書保下這一條命去!”
曾誠卻愴然搖頭:“不。涼芳,這筆銀子我一兩都不會交出。我從做這件事第一天起,便已然做好了今日的準備。用我曾誠一命,換得這些銀子,已是值了。”
涼芳便急了,伸手攥住曾誠衣袖:“尚書,你原本是明白人,又何必做這糊塗事——貪官汙吏,便是死了亦不得超生!更何況那筆銀子你根本分文未動,便證明你根本不是給自己貪的!你究竟,是在為誰暗暗攢著這一筆銀子?”
曾誠搖頭微笑:“不要問。即便是你,我亦不會告知。”
涼芳一惱,轉身便走:“隨便你!尚書想死,我一個戲子如何攔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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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府身份一節,涼芳掠過沒提。
他語氣淡淡地講述著,就彷彿是在說著別人的故事:“……他安排好了諸事,便來囑託我,要我去將他告發給司夜染司大人。”
蘭芽眯了眯眼:“他說,必須是告發給司夜染司大人,而不是旁人?”
“沒錯。”涼芳淡然望來。
蘭芽心下一動,便忍不住問:“那他書房存下的那些畫呢?當真是他事發之後,他家眷用來賄賂大人的麼?”
涼芳便伸袖掩住嘴,笑了:“你怎又犯糊塗了?我方才告訴過你了,他事發之前早已遣散了家眷。又哪裡來的家眷,於事發後才貼上題簽,賄賂司大人?”
蘭芽重重一怔:“你難道是說,這些畫根本是曾誠生前便著力一件一件蒐羅了來,就為送給司大人的?”
“嗯。”涼芳淡淡道:“這些畫不是一年半載便收集齊的,是用了許多年的時間。當年我剛進曾誠府邸時,那些畫不過只是現在的一半之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