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那園子是魯家的,也好像是陸家的,當時她年紀還小,頭上總兩個角,拿了一枝桃花去逗弄湖裡頭的魚,然後奶孃連忙把她抱走了……前世的事太久遠了,遠得她以為自己只是做了一場夢。
香蘭胡思亂想著不知何時睡著了。第二日再醒來時卻發覺自己正紮在林錦樓懷裡,他敞著懷,露著健碩的胸膛,正起伏著呼吸,似是睡得很熟,另一手仍環在她腰上。幔帳外有極細微的腳步聲,雪凝低聲問:“叫不叫起?”往常這個時候林錦樓該起來練武打拳了。
靈清遲疑道:“昨晚上大爺酒吃多了,回來得晚……”說著側耳聽了聽,聽見裡頭林錦樓淺淺的小呼嚕,便道:“大爺還沒醒呢……要不去問問書染姐姐?”
二人便商量著去了。
香蘭輕輕坐了起來,披了衣裳,小心翼翼的掀幔帳,穿了鞋子下床,正巧書染領了人進來,見香蘭比往日裡起得早,忙讓丫鬟們去伺候,見林錦樓睡得香甜,便同香蘭商量道:“大爺昨日回來晚,今兒讓他多睡一回,辰時再叫起?”心中暗道,昨晚上大爺回來時喝得腿都站不穩了,喝了解酒湯吐了一回,還踉踉蹌蹌的,楚家公子生怕他騎馬摔了,特地把自己乘的轎給大爺送他回來。往常這情形,大爺早就在外頭宿了,京城裡最當紅的姑娘都沒留住大爺的腿,大爺又找大夫給她瞧病生養子嗣,嘖,這陳香蘭真是上輩子做了好夢。
☆、240 遇故(一)
香蘭道:“那讓大爺再睡會兒。” 整個院子都是圍著林錦樓打轉,他還睡著,小廚房的飯便要晚些在做,前頭伺候弓箭習武的侍衛也早早的散了。香蘭先用了兩塊點心,喝湯的時候,林錦樓醒了過來,起床便揉腦袋嚷頭疼,用熱面巾擦過面,又灌了一碗醒酒湯,便屏風後沐浴,喚了吉祥、雙喜進來按摩揉捏。待沐浴完,林錦樓只吃了塊麵點,喝了兩口湯,胃口不開,覺得渾身不自在,在院子裡打了一套拳,出了一身汗,方才好過了。
進屋時看見香蘭正提著筆寫字,便自顧自在椅上坐了,裸著上身,一面用熱毛巾擦身上的汗,一面道:“大早晨的,在寫什麼?”
“家信,我爹孃說,等到了京城,就捎信回家報個平安。臨走時我娘感了風寒,犯咳嗽,也不知好了沒有,怪讓人牽腸掛肚的。”
“哦,這個你放心,臨走時爺留帖子給齊先生了,讓請濟安堂的羅神醫去給你娘看病,他是金陵城裡數得著的大夫了,家裡頭的平安脈都是他請的。”
“我知道……謝謝大爺……”
林錦樓看著香蘭放下筆,有些靦腆的模樣,不由低低笑出聲來:“你跟爺還那麼客氣,你少氣我,少犯擰,比什麼都強。”
香蘭暗自翻了個白眼,不吭聲,又低頭去寫信。
小鵑奉上熱茶,林錦樓吃了一口,又問道:“吃藥了麼?”
“……吃了。”
“張太醫說了,那藥不能斷。”林錦樓揚聲問書染,“你們奶奶的藥要盯住了,接連不斷的讓她用。”
書染正在外面理箱子,忙進來道:“回大爺話,天天看著。藥材都買得最好的,靈素親自看爐子熬藥來著。”
林錦樓點點頭,又不說話了。只盯著香蘭的側影出神,把茗碗放下道:“待會兒收拾收拾。跟爺出去一趟。”
“幹什麼去?”
“魯家老爺子做整壽,魯家要大辦一場。別看魯家這一輩沒出什麼像樣的,只那老爺子健在,離‘樹倒猢猻散’還遠著。他是我爹同年,又是大妹的親家,既下了帖子,總要去瞧瞧。”
香蘭一聽就皺眉。她如今身份尷尬,實在不想去湊這個熱鬧,道:“……我能不能不去?我誰都不認識,去了也沒趣兒。況且都是各府的太太、奶奶們,我去了也不像……再說,再說我這兩天身上也不大爽利……”
“不認識的見了面不就認識了?今兒你必須去。”
“……”
“就這樣。書染,晚上給你們奶奶好生打扮打扮,穿得寒酸了是栽爺的面子。”
香蘭默默的攥著筆。寫了一半的家信忽然不知該如何下筆了,只是盯著信箋愣愣的,良久嘆了口氣。
卻說康福居里,林錦軒在院子裡曬了一回太陽,看了半卷書便乏了。譚氏服侍他睡下,閒閒著無事可做,便帶了小丫鬟針兒找香蘭閒話。剛從側門跨進院子,便見林錦樓從屋中走出來。譚氏連忙避到門後,又忍不住伸脖去看,只見穿著銀灰底子孔雀藍雲紋直綴,腰間繫著八寶福祿壽腰帶,腳上蹬著朝靴,頭上的發也由一頂金絲紗冠束了,襯著寬肩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