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寂寞,屋子裡永遠一股藥氣,壓得她胸口發悶。如今她剛嫁進來就已覺著熬人,真不知日後長長久久的歲月該怎麼過。只是這話她羞於說出口,且香蘭只是同她泛泛而交。口中道:“其實你是有些福氣的,大爺身子健朗,又有權勢。”
香蘭淡淡一笑:“什麼福氣,不過是個小妾。今日大爺還愛寵,便得兩分風光,可‘千里宴席終須散’,只聞新人笑了。不聞舊人哭,日後還指不定怎樣。”
譚氏見香蘭一身光鮮,原還有幾分嫉妒,聽了這番話心裡舒坦了些,衝口而出道:“都說美人遲暮,這話也是有些道理的。”
書染在一旁聽得直皺眉,香蘭臉上仍笑得淡淡的,並不吭聲。
譚氏說出去了才發覺話說得衝了,有些訕訕的,見香蘭臉上沒帶出一點,彷彿沒聽見似的,這才放了心。
書染道:“不早了,我們先告辭了。”香蘭從善如流的站起來辭別,待出了院子,書染低聲道:“二奶奶嘴也沒個把門兒的,什麼都往外扔。虧得還是文官家裡出身,奶奶的款兒擺了十足,可說話句句跟刀子似的,也不知留些口德。”
香蘭道:“她到底年紀輕,又嫁了這樣一個體弱多病的丈夫,心裡有不痛快也是人之常情,逮住咱們撒兩句邪火罷。也不知二爺身子日後能如何,二奶奶其實也是可憐人。”倘若譚氏是那等老實本分的也就罷了,可香蘭今天見她那身穿戴,妃色芍藥花通袖襖兒,水綠的裙兒,髮髻綰得高高的,臉上脂光粉豔——如今她丈夫病了,她還有心情修飾容貌,顯見是個心思極活絡,也極愛俏風騷之人。林錦軒這樣的身子,顯是不能同她挑弄風月的……想到此處,香蘭搖了搖頭道:“譚氏若不能調伏性情脾氣,日後也有得她熬。”
回了院子,藥已經抓來了,書染忙命靈素去煎藥,煎好晾溫,親眼盯著香蘭服用。香蘭百般不願,也只得直著脖子嚥了,忍不住心焦,只覺得若是懷了林錦樓的子嗣,這輩子真個兒就只能當人小老婆了,難不成她能狠心,不要這孩子,日後只自己一個人掙出戶去麼?若帶著孩子走,那只有偷溜這一條路,可自己還有日漸年邁的父母,跑能跑到哪兒去?香蘭一直窩在暖閣裡沒精打采的,臉衝著牆壁躺著,胡思亂想著便睡著了。
一覺醒來已是華燈初上,香蘭坐起來,頭濛濛的,不知今夕何夕。靈清正守在炕邊做針線,見香蘭醒了便放下活計道:“奶奶醒了,吃茶不吃?大爺晚上應酬,讓雙喜回來送信兒,說不回來吃,奶奶晚上要用什麼?”
香蘭擦了一把臉,清醒了些,一面穿衣下地,一面道:“素淡些,炒兩個青菜,昨兒有個百菌湯不錯。”靈清便打發小丫頭去廚房要菜。
待用過飯,香蘭對著棋譜獨自下殘棋消遣的時候,忽一下子想開了,事情已然如此,便隨它去,她如今一籌莫展,也只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再如何心焦也只是折磨自己而已。想到這一層,香蘭便命畫扇收了棋,和丫鬟們說了幾句閒話,便鋪床睡了。
半夢半醒間,只聽外面有說話聲,緊接著幔帳被掀開,林錦樓跌跌撞撞的坐在炕上,胡亂脫了衣裳扔在地上,拉開被子躺下來,一股濃烈的酒氣便撲鼻而來。
香蘭半坐起來,探過身子,本想將床幔掀了,讓值夜的丫鬟端醒酒湯和熱茶,再擰熱毛巾來,可離林錦樓近了,發覺他身上不止酒氣,還有一股子脂粉膩香,一聞便知他方才定是風流快活去了。香蘭兩道秀長的眉微微蹙了起來,低頭去看,只見林錦樓合著雙目,躺著一動不動。一愣神的功夫,林錦樓忽伸了手臂一把將她扯到懷裡。香蘭忙掙扎起來,林錦樓翻身壓上去,口中咕噥道:“你折騰什麼呢?”
香蘭咬著嘴唇別開臉,林錦樓不顧她躲閃,在她唇上親了一口,香蘭側過身面衝著牆壁,林錦樓便貼在她身後,胳膊橫在她身上,臉紮在香蘭頭髮裡。香蘭一動也不動,僵著身子直挺挺躺著,想到林錦樓若是同旁的女子歡好過,這會兒春興未消,再來找她,便覺著有股說不出的難堪和辛酸。她靜靜等了片刻,想悄悄把林錦樓的胳膊挪開,她剛動一動,便聽林錦樓懶洋洋道:“別動了。”
香蘭已覺出林錦樓有力的大腿間,那話兒已硬起來戳著她的臀,登時不敢再動。林錦樓素來隨心所欲,若起了興兒,房事上便沒個饜足,香蘭生怕他又動了淫念。今晚的情形讓她格外難忍,又怕惹了林錦樓不悅再生出什麼事端。她便靜靜的躺著,心裡頭想著她畫了一半的畫,下了一半的棋,做了一半的針線,零零碎碎的又想她在寺廟的日子,還有她前世隨爹孃到世交故友家中做客,去逛個極精緻漂亮的園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