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要考慮到表兇和表弟才是最要緊的。
表兇這堆東西份量不輕,寶珠心中牢記。
見表兇又埋頭去唸,抑揚頓挫間,吐字有聲,顯然又沉浸進去。寶珠就也低頭,再做她的事情。
她的手邊兒也放著一堆的東西,佔了一部分書案。好在書案足夠大,並不佔袁訓的空間。
那堆東西是,兩個繡花繃子,一個大的,繡衣上花式;小的,繡腰帶上花式,針線盒子擺在旁邊。旁邊,又是今天才到手的帳本兒,還有她的一小堆銀票。
寶珠是打小兒做活習慣的人,白天做活,晚上就不再控著頭難過。白天不做活,晚上就趕幾針。
今天上午廚房裡,下午在外面,一天都算沒有做活,寶珠就把活計也放手邊兒上,正一邊做,一邊在想。
北風呼嘯在廊下穿過,窗戶雖緊閉不覺得有風。但每一回呼呼而至,几上榻上沒有燈罩的蠟燭就微晃幾下,似在提醒主人它們的存在。
几上榻上,離書案都遠。
可寶珠還是看了看,悄提裙角走過去,取出燈罩把它們一一罩上。有些不是為看書設的,就不會先放上燈罩,也方便好吹熄。
此時寶珠總無端擔心它們閃動不停,會影響她的夫君,還是罩上吧。
燭光,把她輕輕彎腰的身影印在牆上,而袁訓在此時悄悄抬頭,微笑注目寶珠動作。
見寶珠先把燈罩放下,再兩隻手往上,攏住發上不多的首飾。首飾在晚飯去了流蘇等一動就叮噹作響的,可寶珠還是怕簪子會掉,會驚到表兇。每每起身做什麼前,先用手把首飾攏一攏。
在此時,她彎下腰後,才把手放開,取燈罩端端正正蓋好,再端詳過,含上笑容再去換另一個。
袁訓目不轉睛地看著。
房中,有什麼輕輕的流動,讓整個房內油然的溫暖起來。這東西尋不著摸不到,但卻在主人們的心中。
最後一個換上,袁訓才去看書。而寶珠原地站著,停上一停想已經起來了,不如再去把茶水換了,免得等下再走動有響動。
茶碗在書案上,為著先取茶碗來換過再送去,還是直接提壺過去續,寶珠又考究了一下,認定取茶壺去只用走一遭,此時離三更不遠,表兇就是要看下去,寶珠也不會答應,這倒不用倒過茶後,再把茶壺送回暖墊中,就握住提樑壺,悄手悄腳往書案去。
適才是袁訓偷看寶珠。
此時是寶珠偷看袁訓。
任何一個人專注時都是好看的,而寶珠偏心的覺得,她的夫君垂首看書時,天底下沒有任何人可以相比。
他的濃黑眉頭,
他的挺直鼻子,
他因用心而緊抿起顯薄的嘴唇,
寶珠嫣然無聲地笑,表兇你怎麼會這麼的好看?油然的,寶珠想到自己未謀面的公公。再就心頭微痛,為表兇遺憾。他呀,也沒有見過公公。
寶珠雖從小就沒有父母,但自認為心中還有個父親影子。而表兇呢,他是遺腹子,去哪兒能留下影子呢?
小夫妻有時候想到對方,總有同病相憐之感。寶珠就悵然嘆氣,把茶續好準備走時,腳底下卻動不了啦。
裙邊兒,讓表兇踩住一角。
喃喃的唸書聲中,寶珠輕掙,不動;再輕掙,還是不動。就噘著嘴,候在這裡。
袁訓低著頭,一面念,一面偷笑,反正寶珠看不到。把這一卷唸完,才伸個懶腰,如夢初醒般:“咦,你怎麼在這裡?”
腳就鬆開。
“饒欺負人,又裝沒幹過。”書案上有戒尺,是袁訓壓書用的。寶珠取過就是一下,打在袁訓肩頭上,嬌嗔道:“還裝不裝了?”
袁訓抬手架住,笑問:“裝又如何,不裝又如何?”拂開戒尺,把寶珠攔腰抱坐到膝上,深埋面龐在她身前,貪婪的吸了一口,含糊地道:“珠兒,你站旁邊我竟然看得用心,以後我看書你別出去,就站這裡侍候我。”
他不選地方就蹭,寶珠身上如著火一般,“轟”地就著了。那情思昏然,潮水般洶湧而來時,寶珠不由自主去抱袁訓,因他低著頭,手就撫到他的面頰上。她的手滾燙如熾,剎那間染紅袁訓的面龐。
紅很快帶來熱,沿著兩個人的身上游走,不分彼此的流動來去。兩個人都沒有離開椅子的意思,反而不自不覺的,這坐姿和椅子愈加的貼合。而寶珠呢,早深陷在袁訓懷內,周身四肢肩頭面頰全似放入量身打造的匣子內,沒有一處不是熨帖的。
燭影子兒搖紅,風聲兒吹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