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風鬧得惶惶不安,心裡大風呼嘯,龐龐雜雜不得平靜,總覺得像是山雨欲來的徵兆。
胡思亂想一通,漸漸神思模糊,朦朧中隱約有異樣的聲響入耳,細微如葉斷,她卻倏地睜開眼。
她並非淺眠的人,這夜不知為何如此警醒。豎起耳朵傾聽一陣,除了嗚嗚的風聲別無雜音,連野雀山蟲都不聞,正應了那句“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
看玲瓏睡得香甜,她悄悄下床穿衣,掖好被角,提燈出門。
沒走兩步燈籠便被吹熄。古怪的是,往常徹夜長明的氣死風燈也俱都熄滅,窯廠暗影憧憧,樹影群魔狂舞。
心頭有些打鼓,抱緊雙臂頂風前行,窯廠半個人影都無,沉寂得過分。守夜的人怎地睡得如此沉呢?
經過窯前的木屋,聽裡頭鼾聲如雷。丘成帶著幾個工人守窯,就睡在這裡。寄虹在周遭巡視一番,見左右無事,便沒打擾他們。這幾日丘成衣不解帶,熬得人都瘦下一圈,讓他好好睡一覺吧。
她把窯廠都檢視了一圈,一切如常,才放下心來。走下夾道,遠遠望見庫房的方向同樣一片漆黑。有大東帶人守庫,她並不擔心,在路口停步片刻,想著既然出來了,就過去看看。
庫房門口的木屋中靜悄悄的,幾個大男人連呼嚕都不打?睡品倒好。寄虹走近庫房,大門緊閉,和白日落鎖時沒有兩樣。
她搖頭暗笑自己疑神疑鬼,難道會有人頂著鬼風專程到窯廠偷碗盤瓶罐不成?她舒了口氣,轉身準備回房,突然剎住腳步。
不對!門上的鎖不對!
她湊近細看,果然與白日上鎖的方式不同。庫房有兩道鎖,此刻只剩下一把掛在門上,另一把不知去向。
難道大東查庫後忘記上鎖了?她心中奇怪,便去敲木屋的門,不料一碰門就開了。
睡覺也不知把門閂上。她一邊腹誹,一邊輕聲呼喊大東,但裡頭的人睡得格外沉,連喊幾聲無人應答,她只得進屋,依稀認出通鋪上靠外側便是大東,推了推他,“醒醒,大東!”
大東毫無反應。
她又用力推了兩下,提高音量喊了幾聲,大東如同死魚一般,不止他,全屋三個守夜人皆無動靜。
她覺出不對勁,摸到火摺子,微光一閃,即被撞進門中的鬼風瞬間吞沒。倏忽即滅的微茫中,三人殭屍般橫在那裡,無聲無息。
☆、你要的星光
寄虹顫抖地伸出手,一寸一寸挪到大東鼻下,有那麼短短一刻,她的心跳似乎和他的呼吸同時停止了。
當冰冷的指尖感受到微弱但真切的鼻息時,眼淚奪眶而出,彷彿方才經歷生死一瞬的是她。
轉身奔出,頭昏腳軟,“咣”地撞上門板,顧不得疼,跌跌撞撞一路跑一路喊,好在丘成無恙,和玲瓏匆匆趕來,看見昏迷的大東等人,也都慌了神。
玲瓏跌坐在大東床頭,臉色比他更加慘白,連聲叫跟著丘成跑來的工人速速去請大夫,丘成低聲囑咐那人一句,讓他速去速回。
他果然很快便請來大夫,而大夫是坐著嚴冰的馬車來的。這是丘成的主意,遇到棘手的事,他習慣性地首先想到嚴冰。
嚴冰半夜三更被吵醒時帶著嚴重的起床氣,一聽寄虹出事立刻清醒,發過的誓諸如“船翻了也不干我事”俱都拋到九霄雲外,拎起小夏直奔窯廠。小夏從未見過夜半時分一貫頹廢的少爺如此活力四射。
路上嚴冰簡單詢問過報信人,已初步考慮過各種可能性。進得屋來,見眾人惶恐地或坐或站,寄虹滿面驚魂未定。這邊請大夫為三人診治,那邊一樁樁吩咐下去,查廠、召人、巡邏,不慌不亂,有力有度。工人頓時有了主心骨,分頭做事去了。
寄虹僵直著身子,緊張地盯著大東,看見她的表情,嚴冰心中一窒。他蹲下與她平視,輕喚,“霍寄虹。”
她緩緩轉過頭來,眸中的陰影濃得化不開。
“不會有事,”他嗓音溫柔又堅定,“有我呢。”
有我呢。
那一瞬間,這三個字擊破她偽裝的堅盾,彷彿很久之前,落入青河的她孤立無援時傳來的那聲呼喚,他同樣叫她“霍寄虹”,彼時此刻,同樣救她於水火。
大夫診過脈,說三人均是吸入迷香,藥勁過去便會自然清醒。玲瓏再三追問,確認著實無礙才送大夫離去。
“看,我說不會有事。”嚴冰的語氣像撫慰打碎玩具的孩子,寄虹不由自主點點頭。
三言兩語瞭解事情的經過後,他沉吟稍頃,看了她一眼,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