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名字隨著這一大批天才的青史留名,已經同樣被寫進歷史,再也抹不去了。
六朝的金粉和風流,給秦淮河和烏衣巷塗抹上了最絢麗的『色』彩。然而,隨著一個時代的坍塌,烏衣巷的神話,乃至金陵六朝帝王都的神話盛極而衰。
公元581年,隋滅陳,統一全國。金陵城破之日,六朝宮闕一朝焚燬。大火連綿,數日不息。為了防止在金陵出現割據,金陵被降為到一般州縣的地位。此時的王謝顯族,早已頹荒敗落,那似乎流光溢彩的秦淮河,也已不復往日風采。隋朝國祚甚短,不久被大唐所滅。兵火連年,戰『亂』不斷,於是六朝的古蹟,繁華的往昔被摧毀得灰飛煙滅,取而代之的是斷垣殘瓦,滿目瘡痍。烏衣巷的高府華第早就蹤影無存,遍地野草,焦土昏鴉,只有淮水仍在,也只是流淌著一片淒涼。
但隨說荒涼,但依舊吸引了無數的文人墨客。 而且來的還不是一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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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唐後,烏衣巷淪為廢墟。唐代大詩人劉禹錫的那首膾炙人口的詩:“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就是對此處的感嘆。寥寥數筆,便描繪了烏衣巷自六朝到中唐的滄桑變化。從此烏衣巷便名播中外, 李白,崔顥,劉禹錫,杜牧,李商隱,韋莊。唐朝最偉大的幾位詩人,到金陵一遊。
南唐之後,宋元兩朝,仍然不斷地有人來。
王安石,周邦彥,朱敦儒,薩都剌,等等。宋元最有名的幾位詞人,來金陵登訪。他們都是來懷古的。
李白來到金陵,他登上鳳凰臺,眺望白鷺州,然後說:“吳宮花草埋幽徑,晉代衣冠成古丘。”(《登金陵鳳凰臺》)
千古名句,千古名作。
杜牧來了,他夜晚停泊在秦淮河上,聽見絃歌聲聲,於是說:“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花。”(《泊秦淮》) 又是句千古名句,又是首千古名作。
而烏衣巷,則終於等來了劉禹錫,等來了“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等來了“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鉛華洗去,落盡了飛紅。六朝的脂粉隨著秦淮河的河水東去再不復返。繁華的舊夢隨著笙歌的散盡再不重來。現在的烏衣巷已然物事兩非了,那原本富麗堂皇的朱雀橋邊,早就雜草叢生,頹敗不堪;那原本莊嚴氣派的烏衣巷口,只剩下如血的殘陽夕照。當年的王謝世族幾多風流人物,如今卻安在呢?現在這裡只有一片廢墟,搖搖欲墜的矮房裡住著最最尋常的百姓。只有那飛來飛去的燕子,好像還似曾相識,是為了見證這滄海桑田而留下的吧。
全詩看似藏而不『露』,可是歷史的蒼涼,人世的無常,富貴榮華的白雲蒼狗,功名榮辱的身後寂寞在這首七言絕句裡被剖白前所未有地透徹,前所未有地沉痛,無奈,充滿了宿命感。
文學史在這一刻記住了烏衣巷。從這一刻起,後世所有的文人,學者,官吏,學生,百姓,只要他或她面對文學,就無法逃開烏衣巷的名字。
劉禹錫在離開前最後望了那殘破的巷陌一眼。他卻不知道,那一刻,烏衣巷在野草和廢墟中重生了。那一刻,烏衣巷不再需要任何磚瓦去重建,它已經得到了永恆。
除了《烏衣巷》,劉禹錫在金陵還留下了其他名句。 山圍故國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石頭城》) 人世幾回傷往事,山形依舊枕寒流。(《西塞山懷古》) …… 李後主的悲劇過後,宋朝元朝的詞人又來了。
王安石的《桂枝香…金陵懷古》在三十多首同名詞中脫穎而出:
…… 嘆門外樓頭,悲恨相續。
千古憑高,對此漫嗟榮辱。
六朝舊事隨流水,但寒煙衰草凝綠。
至今商女,時時猶唱,後宮遺曲。
據說蘇東坡讀到這首詞後感嘆:此老乃野狐精也。
宋詞的集大成者周邦彥則表現出難得一見的悲壯:
…… 空餘舊跡,鬱蒼蒼,霧沈半壘。
夜深月過女牆來,傷心東望淮水。
酒旗戲鼓甚處市?想依稀王謝鄰里。
燕子不知何世,向尋常巷陌人家相對,如說興亡斜陽裡。 (《西河…金陵懷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