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你去看她了?”
綠萼瑟縮道:“奴婢不敢。”
我笑笑,緩步走下書案,順手拿起綠萼正擱在衣架上薰染的朝服:“就這身吧。”
綠萼不敢多言,只得服侍我換過衣裳,又喚過小西,跟我一起去定乾宮。到了御書房,方知今日皇后早朝後就回守坤宮了。
守坤宮中,廊下的牡丹開得正好,斗大的花朵,重重薄綃,清香宜人。花上懸著一隻湛藍的鸚鵡,幾個小宮女正圍著教它說話。池邊三三兩兩的小丫頭倚著漢白玉欄杆,掰了麵餅餵魚,幾隻肥碩的鯉魚搖頭擺尾地過來搶食,濺起清涼的水花和姑娘們悅耳的笑聲。
我站在椒房殿外,伸出手。柱影覆在我的掌心,如一抹輕紗。五指投下的日影,落在地上。原來,即便一動不動,也是可以辨出陰陽來的。
桂旗出來宣我進殿,又笑道:“皇后娘娘的長姐舞陽君進宮來了,正在西偏殿說話,姑娘進去了,也要向舞陽君請安才是。”
我頷首道:“多謝姑姑提點。”
走進西偏殿,但見皇后只穿了一件粉白底繡芽黃迎春花的家常短襖,歪在榻上喝茶。這一身輕淺嬌嫩、半新不舊的顏色,彷彿是很久以前閨中女兒的裝扮,為她增添幾分可親之色。一個身著妃色宮裝的中年女子坐在皇后對面的圈椅中,笑吟吟的頗有得意之色。只見她大約三十七八歲,雖然保養得宜,卻並不甚美。我知道,這便是當日毆打蘇燕燕父親的吳省德的母親——皇后的長姐舞陽君。
我上前端端正正向皇后和舞陽君行了大禮。皇后道:“賜座。”
我肅容道:“蒙娘娘厚愛,原不該辭。只是今日來,一是向娘娘請安,二來有兩件要緊的事情要回稟娘娘。坐著奏事不敬,請娘娘容臣女站著。”
舞陽君將我上下打量一遍,眼中一亮:“年紀輕輕的姑娘,當真是有做官的樣子。既然皇后娘娘有要事,臣妾就先告退了。”說罷站起身來福了一福,躬身退了下去。
皇后笑道:“朱大人身著朝服,倒是不同尋常。究竟有何緊要事?”
我雙手呈上殿選女巡的名單,恭敬道:“這是臣女暫擬的殿選名單,請皇后娘娘過目。”
皇后笑道:“才這麼兩天,你便都看好了!”說罷展開名冊。
我忙道:“皇后娘娘有命,臣女不敢貽誤。”
皇后放下名冊,又笑道:“好容易今天藉著舞陽君進宮的由頭不看摺子,竟然還是得看。”說罷將名冊還給我,“是你挑的,自然都是好的。本宮樂得清閒,就不看了。殿選的日子定了麼?”
“回娘娘,殿選女巡,是宮中盛事,臣女不敢擅專。還請皇后娘娘明垂吉日,臣女好依旨去辦。”
皇后道:“青陽已經上學了,不宜再拖下去了。那就定在四月二十二好了,你這名單留在這裡,午後本宮讓人照著擬旨,宣她們進宮遴選就是了。還有何事?”
我深深吸一口氣,低頭緩緩道:“昨日臣女偶爾去外宮的梨園散心,遇見戲園子裡的學藝新徒小路兒,自稱是長公主府的奴婢,說長公主聽聞內宮之事,有要緊的話要囑咐臣女。臣女深知徐女史的案子牽連到長公主府,長公主理應避嫌才是。因此嚴辭拒絕,即刻回宮。回到宮中,臣女細細想來,這小丫頭進退有度,談吐不俗,且頭上還戴著內宮的頭面。她是內宮宮女,絕非長公主府的丫頭。”
皇后奇道:“竟有此事?”說著坐了起來。
我微一抬眼,但見皇后雙頰微微一顫,現出無懈可擊的驚奇之色。我復又垂眸看著皇后腳上的水紅色的牡丹繡鞋:“昨日是臣女的侍婢紅芯慫恿臣女去梨園的,因此臣女回來便嚴審紅芯,才知她竟瞞著臣女和小路兒已往來數月!小路兒假冒長公主府侍婢,誘臣女犯罪,敗壞長公主清譽,蓄意挑起君臣不合,後宮不寧。其意堪查,其心可誅。臣女不敢不即刻回稟皇后娘娘。且臣女已將此女繪像,請皇后娘娘下旨徹查!”說罷呈上我剛剛在永和宮裡畫好的一幅肖像,“臣女識人不明,甚為惶恐,特詣闋請罪。”說著跪了下來,伏地不起。
皇后嘆道:“這怎能怪你,起來吧。”
金磚冰涼,抵在額頭,有徹骨的寒氣襲入腦府。我含一絲冷笑,寧和道:“臣女智小而謀大,力少而任重。'101'那小路兒和紅芯不知是何人指使,若此輩不絕,臣女應接無暇,恐負娘娘重託。請娘娘另尋能臣,主理此案。”
皇后道:“玉機實在不必如此。玉機案驗迅疾,處事得體,慧全內外,忠心可嘉。何謂智小力少?太過自謙。本